连翘眼角示意小婵关了潮汐殿四开的楠木门,笑道:“本宫只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偷龙转凤的?”
水仙闻言咬了咬唇,眉头皱起,“奴婢才疏学浅,不知娘娘此言何意。”
连翘原本手里还执着方才喝的茶盏,闻言不轻不重地将景泰蓝的茶盏掼在四角小桌上,“不知?”她挑了挑眉角,将一个小小的瓷瓶扔至水仙身前,“那你可知道这个?”
连翘扔的远,那小瓷瓶在平整的青石地上滚了许多圈,竟然还没有碎。水仙低垂眉眼,双手托在身前,也不去看那依然转动的白底绘虫鸟瓷瓶,只道:“自然知道的,是皇后娘娘赠给娘娘的香粉。”
连翘轻飘飘“哦”了一声,淡淡挑眉笑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本宫解释的吗?本宫身上起了那些个疹子,还全是你的功劳呢。”
水仙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白而细的双手撑在暗青色的青石砖上,她依旧是低着头,“奴婢该死,没有伺候好娘娘,要娘娘用了皇后的香粉过了敏。请娘娘责罚!”
小婵气的几步过去,站在水仙身侧,斥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若真用了皇后娘娘的香粉,根本不是起得这种疹子。分明就是有人给娘娘用了其他的粉。而你,就是一直伺候娘娘用粉的人!”
她顿了顿,圆圆的眼睛眯起来,“娘娘几次三番的给你机会,你还不说实话!是你换了香粉对不对?是你还是其他什么人,想要贵妃娘娘一辈子困在潮汐殿郁郁而终?”
水仙稍稍抬头瞧了小婵一眼,复又低下头,“水仙没有。更没有人指使水仙做任何事。”
“没有?”
她腰背挺的笔直,“没有!”
“赵御医查检这瓶香粉的时候,想必你也是在的。若是用这瓶,必定是要引发溃烂的。你是每日伺候娘娘抹抹身香粉的宫女,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解释娘娘手臂上的只是红疹子而非溃烂呢?”
水仙却依然是动也没动,“奴婢冤枉,奴婢亦是不知娘娘为何会是起这样的小红疹...”
小婵重重哼了一声,“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水仙咬咬牙,头依旧是低着,声音镇定如常,“娘娘若想要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奴婢自问未做任何对不起娘娘的事,死也是不会承...”
“啊!”她话还为说完,连翘身旁的小喜突然一声惊呼,紧接着双膝跪地,不住的朝着连翘叩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打翻了娘娘的茶...”
她脚边扣着个银托盘,连翘手臂旁的小桌子上正一滴滴的往下滴着茶水,正巧落进地上扣着的银托盘上。“啪嗒啪嗒”的响着。
连翘秀眉皱成一团,瞧一眼翻倒的景泰蓝的茶盏,又低首看了看身上着的水清色的广袖连身长裙,将脚边的银托盘使力一踢,“怎么做事的!拿个盘子也能打了本宫的茶!”
连翘身上千层褶的裙角上湿了一大片,因为是茶水,那处颜色比之别处的显出突兀的暗黑。小喜慌忙拿出怀里的丝帕吸着上面的茶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连翘却突然伸手扫了倒在四方小桌上的景泰蓝茶盏,“哐当”一声,那精致的茶盏在青石地上碎成无数片,她声音亦是气怒万分,“还泼脏了本宫喜爱的衣裳!”
连翘从玫红色的软榻上站起来,吩咐一旁的沈公公,“沈公公,给本宫拿软尺来,替本宫好好调教调教这双不懂事的手!往狠里打!”
沈公公低低答了个“是”便往侧殿方向去了。
小喜闻言瞪大了嘴,手上的帕子没拿稳掉到积了茶水的银托盘上。若是往狠里打,便是一直不停的打,手都能打残。她仿佛是吓到了,哆哆嗦嗦的拾起帕子,只顾拿捡起的脏丝帕去擦连翘裙角上的茶渍。自然是越擦越脏。小喜嘴里喃喃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连翘抬了着了密绣青藤的绣花鞋对着小喜胸口就是一脚,“死丫头!巴不得本宫的衣服毁了是吧!”
许是连翘用的力气太大,小喜竟然一下子摔出老远。小喜颤颤爬到早跪在殿中的水仙身旁,裙摆拖动了方才被连翘仍在青石地上的小瓷瓶。瓶子被扫到殿正中,她却无暇去顾,只转身不住地向连翘叩头道,“娘娘绕了奴婢吧!娘娘饶命...”
连翘瞥了眼不住叩头的小喜,突然转了头,叫住正要进侧室去拿软尺的沈公公,“沈公公,不必去找软尺了。”
小喜闻言刚要叩谢,连翘又缓缓开了口,“饶命也是可以的。”她纤纤食指一点,嘴角勾起冰冷的笑,“皇后娘娘这瓶特制的香粉可不能浪费了,现下你就用了它吧。”手指指的正是殿正中的白底绘虫草的小瓷瓶。
此言一出,不仅小喜吓的瘫倒在地,连小喜身旁的水仙亦是露出万分惊恐的神色,单手扶着胸口去看连翘。
连翘朝小喜挑了挑眉角,“怎么?自己不敢抹?是了,细皮嫩肉的一张脸。”又去唤一旁的沈公公,“沈公公,不如你替她抹吧,只抹脸!可别抹错了地方。”
“是。”沈公公上前拾起青石地上装了香粉的小瓷瓶,拔了木塞子就往小喜脸上倒。小喜脸上早就满是泪水,她望着沈公公只知道不住摇着头。沈公公无动于衷,一手捏着小喜的脸,一手依旧是往上散着香粉。
水仙被沈公公挡了大半视线,只看到小喜半边脸上全是白色的粉末子。只片刻,小喜便哽咽着痛苦的拿双手捂着脸,再放开时,竟然已经是满面的血。
怎么会是这样毒的东西?水仙只觉得浑身止不住的打颤。抬了眼去看殿上的连翘,她竟然极平静无常的端着手。冷冷看着。原来还有人更加毒。
小喜晕倒的时候,她也几乎跪不稳了。
连翘拿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理着水清色滚白边的袖口,“不中用的丫头,留着也是碍眼。”仿佛才记起还有个水仙一般,半抬了眼去悠悠地看她,“你说是吗?”
水仙不由转头看了眼倒在一旁的小喜,她脸上已经鲜血一片,几乎看不清原来的面容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去看殿上含笑立着的连翘。双手贴地叩着首,“奴婢说,奴婢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