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惊的几乎要从凳子上站起来,姜御医方才是说,她得的是瘟病?她虽然身子并不太好,总不能忽然就生了那样的病。
她还不及问,魏忠又是在一旁斥道,“大胆姜茂才!皇上面前,休得胡言!仔细了自己的命!”声音比方才更加大。
吓的姜茂才“扑通”一声跪倒在李晏身前,他本就瘦小,这一跪,望去倒只看得见他一身绣鱼纹的官服衣帽。
水仙悄悄从后方捧了菊花茶过来,她手里端了装红色万福茶盏的银盘子,朝李晏和连翘屈了屈膝。将万福红纹的温茶往李晏和连翘手边各搁了一盏。
李晏轻扫一眼低了头退下去的水仙,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却是对着头也不敢抬的姜茂才道,“你方才,是确诊了?”
“回皇上的话,依微臣行医二十余年来断,公主的症状,不似一般过敏,确是像得了会传染的瘟病。”
“像,什么叫像?朕养着你,就是听你这种似是而非般的诊断的?”李晏语调变也没变,眉头却拢了起来。姜茂才连连叩了两个头,“皇上息怒!”他依旧是不敢抬了头去看李晏,声音颤抖,“寻常食物过敏起得疹子,是红而突起的,从肌肤里面长出来的。可是公主这种,像是浮在皮肤上,并不是从里面冒出来的。最重要这疹子还是光滑平整的。”
“可能是一种罕见的病,微臣见过一例。初次病发有些痒,片刻便归于平静。以后每次都加重痛痒。不出半月便会生生因为疼痛致死。”
李晏细长的食指轻扣两下方桌的桌面,声音听着有些紧,“能治愈吗?”
姜茂才声音不觉低下去,“这种病由于病因还不得而知,所以...”
他话未说完,忽听得“啪”的一声响,魏忠的声音随之响起,“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连翘心里不由“咚”的一声,转了头去看,原来是李晏一手扫了方才水仙搁在他手旁的菊花茶。
“所以什么?朕可没听过浮在皮肤上的小红点可以称得上大病。”
那白底红万福的茶盏在青石地上摔成无数碎片,菊花和水也是飘散的到处都是。李晏的声调却一如先前与姜茂才说话时一般无澜。便是他这种淡然,配着他方才的动作,想来是怒的急了,倒是万分平静了。叫人生生直冒冷汗。
姜茂才额上的汗珠止不住的冒出来,他忙不迭的只顾了去叩头,“微臣该死!臣该死!臣...臣无能,还请,还请皇上赐罪!”
李晏眉眼都皱起来,声音冷得可以结层薄冰,“无能,你是无能。既然无能,朕留你有什么用?魏忠,拖下去,即刻斩了。”后面一句已经是气怒万分的语气。
魏忠叩首答了个“是”。姜茂才短暂的怔了怔,而后全身都颤抖起来,只一个劲的磕头,“皇上饶命...饶命啊...”
李晏恍如未闻,看也不看他一眼,墨黑的眫子危险地眯起来。
姜茂才惊骇中还记得旁边有个连翘,慌忙爬到连翘脚边,“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毕竟是一条人命,连翘虽为自己伤心,却也不愿连累了无辜,不禁向李晏开口道:“皇上,这也怪不得姜御医。皇上就绕了他一命吧。”
李晏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朕不养没用的人。”话说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姜茂才却突然又朝李晏爬过去,“皇上听微臣说...”
“皇上,微臣虽然,虽然不能治愈公主的病,可臣曾见过...见过类似的病,依稀记得那药方,服了也是能抑制病情的。”
魏忠原本已经准备出去唤人来拖姜茂才了,闻言上去又是一顿斥,“方才怎么不说,惹的皇上生气!”
李晏紧皱的眉毛稍稍舒展开,语气好了一些,却依旧是生气,“现下倒想起来了?”
姜茂才见李晏不似方才那般气怒了,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头依然低的低低的,“微臣不敢胡言!公主的病才初现,微臣的药还能抑制,但也只能抑制。”
他抬了头瞧了眼端坐的李晏,李晏眉头依旧是拢着。“拿药过来。”
姜茂才慌忙点点头,拿绣鱼纹的广袖摁了下额角,继续道:“是。”又朝李晏叩首道:“公主的病有待商榷,还请皇上多派御医与微臣一同诊治。”
待姜茂才和魏忠急急忙忙的退下去后,李晏方才正眼看了连翘,眉眼都是隐隐的担忧,“还疼不疼?”
语气和方才姜茂才在时截然不同,话落就要来握连翘的手。却被连翘慌慌张张的躲了过去。她低眉轻轻摇了摇头头,耳朵上的金珠子微微摆动着,两只细白的手在裙裾上绞成一团。
李晏眼睛眯起来,有怒气若隐若现。
连翘不知他因为自己避开他已经起了气,只道:“连翘有病在身,不敢碰着了皇上。万一传染了皇上...”
谁知她方说完,就有人过来执了她放在裙裾上的双手,紧紧握着。
她身上的红疹子还没有蔓延到手上,那手依旧是白嫩似孩童。握在一双色泽健康的细长男子掌中,却是美好的不像真的。
她抬了头,却见李晏朝她微微扬了唇角笑起来。“我不在意。”他望着她的眼睛里似有细细的光在闪。她只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仿佛有什么在心口软软的化开来,一点点慢慢溢满了四肢百骸。
“我...我生病了...”她试着抽回自己的两只手,声音低而轻。谁知她越动,他便握的越紧。
“你哪里有什么病?我瞧着你面色好的很。”
连翘只觉得无处可藏。她又是暗暗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有人。”潮汐殿殿门大开着,她眼角瞧见一名绿衫宫女正从殿前匆匆走过。
李晏终于笑的露了上排细白的牙,“你胆子也不过如此。”
连翘还想辩解,光天化日的,男女授受不亲。转念一想,她若这样说,李晏定要反说,过几天她便要成了他妃子了,况且他们方才还亲过,哪里还有什么授受不亲的?便只好低了头不说话。
李晏瞧着她低下去的眉眼,鼻子还是小小挺挺的。不禁将她两只手放在自己胸前,拿胳膊圈抱住她,声音低沉地响在她耳畔,“你放心,我定会治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