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医滑倒在撑天楠木柱底下,血花溅到了楠木柱上赤金色的九爪蟠龙龙纹上,视着比上面刷的朱漆还要红。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只有李鉴尤不解气,又几步上前抬了腿就去踢倒地的王御医。
“本皇子何时指使了你去陷害李佑,又何时去杀的李佑了?狗东西!本皇子先要了你的命!”
穆贵妃急急拉住他,“皇儿,冷静些!”
李鉴却不听,依然是踢打着没了动静的王御医。
李晏在他身后拉住他:“皇兄,广明殿里,这人,岂是你这样说杀就杀的?”
李鉴一把甩开他的手,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御医,气急了,反而是带了笑意道:“今日本皇子还就是要要他的狗命!怎么不说话了?不是说我杀了皇兄吗?恩?你倒是说啊!”
王御医歪在广明殿上的波斯毯子上,半点反应也没。
都察院里的一名着了黑红纱服的官员从后方走上前,蹲下身子探了探王御医的呼吸。朝李晏恭了一礼。
“启禀三皇子,王御医已经死了。”
李鉴听罢亦是蹲下身子去摸,“装死是吧?本...”确实是没有了热气,他颤着手,连连后退,直跌坐在长毛毯子上。神色间皆是不可相信。“怎么...怎么怎样容易,就死了?”
李晏缓缓长长地吸了口气,神色却是变也没变,又慢慢吐出来,只把眼睛瞥向一旁的九王爷。
“皇叔怎样看?”
九王爷皱紧了眉头,“二皇侄,你叫王御医陷害大皇子倒也罢,为什么还要杀了大皇子?现在还当堂杀了王御医,王子犯法也要与庶民同罪的!”
“犯法,本皇子不过就踢死个胡说八道,污蔑本皇子的老匹夫,还犯了什么法了?本皇子从未指使过姓王的陷害皇兄,更是与殿里的多数人一般刚得知皇兄的死。”
“本皇子还未及伤痛,这姓王的竟然凭空说人是我杀的。九皇叔,怎么你也和他们一样,空口无凭的说我杀了皇兄呢?”
九王爷叹了口气,朝身侧侯着的太监道:“把宫女兰陵给本王带上来。”
先前押着王御医的两人又带了名蓝裙宫女上前,蓝裙宫女跪在广明殿中,望了眼没气的王御医。掩面哭道:“求各位主子为大皇子昭雪沉冤!”
李晏从波斯毯上缓步走到兰陵跟前,“你说大皇兄自缢在宫牢里?”又转了头去看跌在王御医身旁的二皇子李鉴。
“还在大皇兄死时见到了一些人?”
兰陵闻言止住哭声,拖着裙摆膝行至李晏身侧,“不是自缢!是吊...三皇子,请您一定要为大皇子讨个公道啊!”
她突然愤愤的转头盯住穆贵妃,咬牙切齿道:“是穆贵妃!就是她!定是她和二皇子干得!我拿饭回来就看见她与二皇子在宫牢附近躲躲藏藏的。然后大皇子就...就...穆贵妃!你平日里就看大皇子是储君,阻碍了你的眼,却也不能,不能这样落井下石的去杀大皇子啊!”
穆贵妃惊的险些没有站稳脚,拿绞了纯白丝帕的食指颤抖的指着她,“你,你个贱人,你胡说些什么?本宫何时去了宫牢了?”
兰陵却突然神色颇平静的低了头,“一个时辰前,奴婢分明瞧见穆贵妃与二皇子一起去的宫牢!”
穆贵妃本来已经气的发抖,听她这样说,倒慢慢镇定下来。她收回指着兰陵的手,又优雅的拿丝帕轻点着唇角。笑道:“都察院的大人都在广明殿里,也都听见了,她说本宫一个时辰前去过宫牢。”
她撇撇嘴嗤笑了一声,“一个时辰前,本宫分明是在明溪殿与云尚五公主品茶吃点心。相谈甚欢,还送了公主一样见面的小礼物。她这样说,莫非本宫还生了什么分身的法术不成了?”
“皇上还躺在病床上,你们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居心何在?”
九王爷甚是疑惑的皱着眉头,“兰陵,你可是看好了,此事非同小可。弄不好就是砍头的大罪”
兰陵挺了挺腰板,眼也未眨,“奴婢不敢说谎。”
“大胆!”穆贵妃一声怒斥,“你就是在说本宫是在说谎了?就是在说本宫和二皇子害了大皇子了?”
二皇子此时方才回过神来,直直冲过来“啪”的甩了兰陵一巴掌。
“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污蔑本皇子!以为母妃与本皇子没证人吗?你说我们在大皇子死时待在宫牢里,我们就待在宫牢里吗?来人,把云尚的五公主给本皇子请过来!”
一把清秀细软的声音从广明殿侧殿的垂地锦帛后传出来,“不用劳烦了,亦乐一直在这里。”
小婵拿左手挑开了长及地的朱红大垂锦帛帘子,连翘出外盈盈福了一礼。“失礼了,方才亦乐不便出面,便一直在这垂帘后。并非有意偷听。”
李晏抿了唇角道:“公主不必多礼。只需言明了穆贵妃所言是否属实,一个时辰前你们是否在明溪殿里。”
连翘双手端在腰侧,颔首道:“回三皇子,贵妃娘娘确实送了亦乐一样礼物。”
穆贵妃笑道:“公主都说了,本宫还送了礼物与她。本宫与二皇子原本就未去过宫牢,大皇子的死自然与本宫和皇儿无关。”
连翘撇了撇描的浓淡适宜的眉,半张了唇,仿佛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
李晏唇角旋起一抹笑,“公主有话不妨直言。”
连翘看了眼立在一起的穆贵妃与二皇子,终于开口道:“穆贵妃娘娘送了亦乐一柄价值连城的玉如意。可惜太贵重,连翘只觉得受不起,趁此时机便还与娘娘。”
她朝身侧的小婵微微挑了下眼角,小婵立刻从帘子后取出一个红木漆匣子捧上。
连翘朝穆贵妃福了福身,声音依然是淡淡的:“贵妃娘娘叫您的宫女翡翠姑娘拿了这玉如意与亦乐,亦乐原本该助娘娘一臂之力的。然而亦乐不能昧了良心。一个时辰前,亦乐明明是在潮汐殿里与小婵谈心,总不能说是和娘娘你在明溪殿里坐着品茶。”
“你...”穆贵妃拿纯白丝帕压着胸口,一时间气的说不出话来。二皇子拿食指指着连翘:“不愧是云尚这种小国才出的公主!信口雌黄!本皇子先前分明在母妃的明溪殿里见着你的,玉如意也是在明溪殿里送你的,现在倒好,来个矢口否认,你意欲何为?”
“皇兄,该是你意欲何为?见面礼要用这样贵重的玉如意?”
李晏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抚小婵手里捧着的红木漆匣子,手指点在匣子顶面上。
“还是说,皇兄是要公主为你和贵妃娘娘说子虚乌有的话。”他有意顿了顿,“譬如一个时辰前一起聚在明溪殿里?”
李鉴扶住穆贵妃,从鼻腔里狠狠的“哼”了一声,“说我叫人陷害大皇兄给父皇下毒也罢,竟然还说我杀害了大皇兄。”
他对着连翘冷笑了一声,“你说是翡翠拿了玉如意送过去给你的,并未来过明溪殿?好好,翡翠在哪?”
一个宫女从原本簇拥着穆贵妃的一群侍女中走出来,慌忙跪倒在兰陵身侧:“回二皇子,奴婢在。”
“你如实说,一个时辰前可见过云尚这位公主,又是在哪里见的?”
“奴婢...奴婢确实是见过亦乐公主。”
李晏依然立在连翘身旁,语气是似笑非笑的,“恩,是否在穆贵妃的明溪殿里,当时本皇子也是在场的?”
“奴婢...”翡翠正待回话,她身边低头跪着久未出声的兰陵突然不重不轻的开了口。
“翡翠妹妹,三个已经死了两个,难道你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