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回京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临行前,皇上带领所有的皇子、将军和侍卫们到围场打猎去了。用过午膳,宛凝便向德妃告了假,回到十三福晋身边。不知是不是宛凝太敏感,进帐的时候,她恍惚间觉得宛凌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一丝冷漠和痛恨。见到宛凝进来,丫鬟未央先跑了过来,拽着她的衣袖说:
“格格,你没事吧?那天真是吓死我了!”
宛凝只是淡淡的笑笑,几日不见,她也清瘦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在宛凌身边的时候,她一个人要做很多活。
“放心吧,我没事的。”
此时的宛凌拖着还有些跛的脚走到宛凝面前,这两个女人,本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宛凝突然有了落泪的冲动,为何上天要如此捉弄她们?为何要将如此一个复杂残酷的局面摆在她面前做选择?为了强压下那些涌动的泪水,宛凝低下头、福福身:
“璃儿给福晋请安!”
“好了,这里又没有外人,姐妹俩不要这些虚礼了。”
当宛凝再抬起头的时候,一切的喜怒哀伤都已被藏在心中,她握住宛凌伸过来的双手,引她坐在椅子上:
“你的脚怎么样了?”
“好些了。前些天娘娘赐了些按摩的药,未央每天都为我涂抹。”
“那就好,不会影响的。”
宛凝一边和她闲聊,一边盘算着,不小心这句话就说了出来,宛凌疑惑的望着她说:
“你说什么?还有,怎么今天得空到我这儿来了?”
早晚都是要说得,宛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所有的痛楚,逼自己开口:
“姐姐,眼看就要回京了,有些事,到了必须做的时刻了!不然,阿玛为你我安排的一切就都会被辜负。”
看着宛凌的眼里接连闪烁过疑惑、思索、不可思议,宛凝知道她是懂这个意思的。宛凌的脸颊上染上了绯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宛凝握住她的手,蹲在她的面前:
“你和十三阿哥已经成亲这么久了,如果说大婚那日的一切是因为你的身体欠妥,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可自从你跟随谒陵以来,任谁都看出来你身体恢复得不错。以前背后被人说什么也是无奈,可现在,如果还是这样,那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对你对十三阿哥充满好奇,那……”
这些话,宛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的,那是打破牙咽下血的痛。可她别无选择,只能如此。
“姐姐,我是你的亲妹妹,我当然希望你能得到爷的心,获得他的宠爱一生啊。就算抛开我们之间的这层关系,单纯把我当作是你的陪嫁丫鬟,我也必须为你着想,为你后半生的幸福着想。姐姐,只有得到爷的心,你在府里才有地位,你才能真正做到自己保护自己,才有可能为爷诞下子嗣,才能使你的骨血有获得荣耀、光宗耀祖的机会啊!”
说完这席话,宛凝生生咽下那一直不停往上涌的鲜血。她已然尝到了它的苦涩和温热,那带着体温的血。无论如何,这一步却是必须迈出去了。宛凝不再管坐在那里发呆的十三福晋,站起身对丫鬟未央说:
“未央,先去烧上热水,再去找腊梅姐取些红纸来,把箱子里那些红布拿出来,快去!”
听完她的吩咐,未央就跑出了帐。宛凝从德妃处回来时便已拜托了腊梅帮忙准备红纸,她要用这些东西来布置这间简单的帐篷。即使它不是高榻软枕,也要让宛凌拥有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记忆。然后从箱子中挑出一袭桃红色的旗装,扶起还在恍惚中的宛凌:
“福晋,我们开始吧……”
宛凝从未如此虔诚的服侍宛凌,为她净身,用泡满鲜花的水为她清洗长发,将那些从西洋进宫的带有香气的水滴在她身上,为她穿上那身旗装,脚下的花盆鞋鞋面上绣了飞舞的彩蝶,鞋尖缀着一颗珍珠,圆润光滑。扶着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接过未央递来的桃木梳,一下一下的将宛凌齐臀的长发梳的通滑,然后再将它们左右缠绕在脑后盘成一个桃心髻,挑出两只同心簪别在发髻上,配上流苏般的耳坠,带上雕玉般的对镯。再为宛凌匀净秀脸、描出远山黛眉、敷上粉红双唇。当一切妥当时,未央进来通报,前面皇上的宴席已经开始了。宛凌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抬眼看来,福晋笑着摇摇头,安抚道:
“别急,我早已在德妃那里替你告了假。十三爷那边也放心,一会奴婢亲自去把他请来。”
说完,福晋便坐到圆桌旁用着小菜和甜粥,宛凝则带着未央开始布置房间,床被换成大红色,象征性的在枕下摆上花生、莲子、桂圆等吉祥物,然后再用红纸剪下双喜字贴在帐帘等处,最后,宛凝亲手将一对红烛插好摆在桌上。此时时辰已差不多,帐外十四爷派来的小太监叫道:
“璃儿姑娘,十四阿哥唤你过去呢!”
宛凝应了他,便转身望向宛凌,她是那么动人、那么婉丽,她那双大眼睛正望着自己,里面早已没有了羞怯,只有期盼。宛凝对她点点头,转身冲出帐篷往宴席那儿去。双手握紧攥在身子两侧,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为了宛凌、为了阿玛额娘、为了整个尚书府,你一定要做到!只不过,在宛凝尽全力成全所有人时,又有谁看到了她心里流淌过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