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尹老将军回府后,将军府里的守卫骤然多了起来。尹君伊带着尹君双在花墙后躲了许久,一直没找到溜到院墙的时机。看着外面一队队巡逻的人,尹君伊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将军回府,就意味着一些重要的情报也随将军而来,自然要加大巡逻力度,不然情报泄露谁担得起责任。
尤其是这个敏感的时机。
带队的人举着火把走远了,尹君伊一扯身后的尹君双,不等巡逻家丁走远就迫不及待的从花墙后绕出。好在后院巡逻的人都是没武功的家丁,不似前院,站岗守卫都是将军随身带回来的亲兵。因此被发现的可能性要减少很多。
“跟着姐姐,不要出声。”尹君伊小声叮嘱尹君双,说完,猫腰往前窜去。两人在不甚明显的月色下竟也摸到了后府院墙。
出了府,尹君伊一抹头上的汗珠,就急忙带着尹君双走出府外的小巷子。
尹府府外的街道上不是很热闹,很多店铺都已关了门。尹君伊挺想去花街溜溜,可怕教坏了尹君双,颇为犹豫。
“姐姐,那面好像很多人,去那边好不好?”尹君双晃晃尹君伊的袖子。
“嗯?去哪儿?“尹君伊回过神,顺着尹君双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街道尽头有隐隐的亮光。于是牵着尹君双的手向那处走去,还不忘嘱咐,“双儿,现在应该叫我哥哥。”
“嘻嘻,哥哥。”尹君双笑嘻嘻的,尹君伊低头瞄她一眼,看她顶着两个小包子似的发髻,可爱的很,就微微一笑。
离那里近些,尹君伊才看出是古代的夜市。
这条街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什么衣服帽子,纸扇蚊帐,盆景花卉,鲜鱼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水果,应有尽有。仅从风味小吃来看,样式就足以令人眼花缭乱,看来尹君伊前日偷偷出府时吃到的小吃只是夜市的一部分而已。每辆摊车旁都挂着一个硕大的灯笼,而且样式繁多,看起来也别具风味。尹君伊眼露赞赏,这里的秩序还挺不错,篝灯交易,可识别金钱真伪,真是纤毫莫欺啊。尹君伊踮起脚往人更多的地方看去,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喝彩,才知那是临时搭建的勾栏,分别表演驯兽,射垛,傀儡,触剑,吞刀,吐火,跳傩等。更有各种柔美,色情,挑逗风貌的歌舞表演。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尹君伊转头一看,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摇着扇子,摇头晃脑的,一副酸样。
尹君伊扑哧一声乐了,那男子转过头来,尹君伊这才看清男子的样貌,微挑的的眼角,削薄的嘴唇,长相虽说不错,却是一身尖酸刻薄的气质。
那书生大概平日里没少受别人的排挤,一听到有笑声,反射性的就要张嘴吐出恶毒的话来,尹君伊赶在他出声前潇洒的拱手一礼,“这位兄台好文采,不过尹某却不能苟同兄台诗中之意。如今天朝国富民强,何来亡国恨一说?”
书生不客气的打量尹君伊一眼,“不知这位兄台有何高作?柳某洗耳恭听。”
“销金小伞揭高标,江籍青梅满担挑。依旧成平风景在,街头吹彻卖场箫。”尹君伊微微一笑,丝毫没有盗用古人诗词的不好意思。
“依旧···风景在···”书生喃喃道,“到底不是···”
尹君伊打量一眼眼前的人,虽然衣衫干净,但却不是什么好布料,估计是家境贫寒吧,于是微笑着开口道,“小弟打算带舍妹去酒楼用饭,不知柳兄可否赏个脸,去酒楼喝一杯?”
书生眼露欣喜,一看就是嗜酒之人。
三人绕过夜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进一家店面颇为干净的酒楼,尹君伊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一眼招牌,金玉堂。
这书生还真不客气,落座后不用尹君伊客气,唤来小二叫了不少的菜。不一会儿,大盘的熟牛肉,整只的烧鸡,半只烧烤小山羊腿等多种肉类流水介的端了上来,还有一大坛子烧刀子。
尹君伊僵硬着脸忍受着酒楼里食客奇怪的打量,心里暗自庆幸带了不少的银子出来。
“可是心疼银子?”书生拍开酒坛子的泥封,喝了一大口酒。
“那倒不是,不过像柳兄这样,嗯,豪爽的人,还真是少见。小弟见过不少书生,无不是客气的虚假,”尹君伊笑眯眯的,“柳兄还真是对我的胃口。”
酒楼里的灯光明亮,书生的肤色又颇为白皙,竟叫人看出他脸上的一层红晕。
“柳某不知客气为何物,与人结交,若讲究客气二字,那也只能是面儿上的朋友罢了。何况你我初识,谁知以后如何,柳某不是一个亏待自己的人,与其打肿脸充胖子,不如一开始就露出真性情。”书生喝酒不野蛮,也不斯文,速度却是十分的快。
“好!说的好!柳兄是性情中人,值得一交!一番话说的真是痛快!”尹君伊叫来小二,又上了几味精致小菜,和一坛子烧刀子。
“柳兄,兰都的菜多是以清淡而闻名,柳兄应该尝一尝!”尹君伊倒一海碗的烧刀子,学着书生的样子豪迈的喝了一大口,结果被辛辣的烈酒呛得直咳嗽,满面通红。
书生看见尹君伊双颊艳红,星眸泛雾,不由得呆了一呆。
“咳···咳咳···这酒,真是辛辣···”尹君伊大口的吞了两口牛肉,感觉好些了。尹君双放下筷子,乖乖的给尹君伊拍拍后背。
书生回过神,话语刻薄,“不行就别逞强,你以为烧刀子是你一个···你还是喝梨花白吧,这种酒才适合你。”
“不用了,我刚才是没准备,”尹君伊端起碗,慢慢的喝一口,“什么东西,都是习惯了就好。”
书生笑了一下,瞄瞄桌上的精致小菜,淡然道,“烧刀子,只有牛羊肉,肃杀戈壁才配得上。”
尹君伊震了一下,随即笑道,“柳兄说的是,是小弟见识短浅了。”两人把酒言欢,竟聊的极为投机,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虽然尹君伊没喝多少,却也有了微微的醉意,缠着书生要结拜兄弟,书生只是笑,却不回应。
眼见一坛烧刀子见了底,书生提起另外一坛,打算继续喝。尹君伊朦胧着双眼看去,发现书生竟是一点儿醉意也无。就嘟囔一声,“好酒量啊,小弟甘拜下风···”
“呦,我当是谁,这不是人称风流才子的柳寒风么,不是我眼花了吧,你居然能进这金玉堂,怎么这次做了谁的门客?就这小白脸?说来也配柳兄的长相···”有人极为讽刺地说。
尹君伊不高兴的抬头看去,只见三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走过来,当前一人绸缎紫衫,身后一人宝蓝色长袍,两人均是书生扮相,尾随其后的是一个壮硕的武人。
柳寒风懒懒一伸腰,“我当是谁,原来是府尹的公子,失敬失敬。不过当年你我同窗时,师傅就多次嘱咐与你,断袖大忌,不可为外人道哉。如今师兄你仍然是开口闭口都是男人的长相,莫不是把师傅的话都扔进了兰都的护城河里,这可真是叫师弟为师傅不平啊。”柳寒风语速虽快,声音却不小。顿时,大堂一片寂静。
尹君伊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这话说得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