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昭宫之后,高承宇直接把我带去了东宫的清华殿。又是对我好一阵嘘寒问暖,我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走了。
虽然他应允了我不告诉任何人,但今天夜里,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离开的。纸包不住火,且不说已经有好几个人看到知道了我来东曜的事,就算是高承宇,也不可能长时间瞒着他的母后。
我打定主意,等过了亥时,宫里熄灯以后,就想办法混出宫去。好在我对这宫里的地形还有几分印象,不至于完全乱打乱撞。
正在暗自盘算着出宫的路线,突然窗口有人轻轻敲了几下。“谁?”我悄声问道。
窗口一个细细的声音答道:“公主娘娘,是我,绿姝。”
我在这里并没有熟悉的人。绿姝是谁?
将窗户打开,却发现是今日跟在高承宇身边的那个女子。她东张西望了一阵,才怯生生地说:“我们刚刚回东宫的时候,被刘妃的侍女看到了。这会儿刘妃已经往皇后娘娘那里去了。你要小心。”说罢低头快步离去了。
刘妃是大司农刘玄亚庶出的次女,十六岁进东宫当侧妃,并为高承宇诞下长子,是在众侧妃中地位最高,也最得皇后的欢心。要不是高承宇母子要把太子妃的位置留给我,她也不是没有被扶正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她也就自然视我为眼中钉。定是刚才在门口听到高承宇吩咐宫人们不准备把我来的消息走漏出去,故意到皇后那里生事去了。
我心中暗道不好,皇后一旦知晓此事,我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有心想马上逃走,奈何现在灯还未熄,凭我的身手是无论如何出不了宫的。现在唯一能祈祷的就是皇后不要马上找上我,给我一夜的时间就好了。
然而事与愿违,不过两柱香的时间,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穿着暗红色太监服的管事太监带着几个宫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那太监约莫四十来岁,圆脸,小眼睛,皮肤倒是白净的很,一脸谄笑地走到我面前,行了一礼道:“公主殿下,几年不见,皇后娘娘对您甚是思念。听说您来了,特请您去章台殿一叙。”
我用手抚着妆台上的铜镜,启颜而笑:“宜修也甚是想念姨母呢。只是今日实在是太晚了,不敢去打扰她休息。不如公公替我转告,明日一早,宜修就去拜见,给姨母磕头。”
那太监掐了个兰花指放在鼻子前面,似听到多好笑的事情一般,上前两步道:“哎呀,娘娘早料到公主有此一说。特意连肩辇都备好啦。还说,‘不许她偷懒,今儿个就得让她来’。”
我朝门外望去,一副明黄色绣凤凰的肩辇已经停在门口了,抬着它的是四个御林军。
果然是想得够“周到”。难怪母后会用“深不见底”来形容这位姨母的个性。如果我再出言推搪,无非是逼迫他们早点用强。
我点点头,笑称:“如此甚好。还是姨母了解我,旅途劳顿,确实是我有些懒了。”说着便率先向门外走去。
那太监急忙上前扶着我上了肩辇。
一路转过几间宫殿,我轻声唤那太监:“公公,这不是去章台殿的路。”
“回殿下,这是去飞霞殿。皇后娘娘安排公主您住在飞霞殿,此刻正在那里等您。”
“可你刚才说是去章台殿。”
“哦?老奴有说过吗?那请公主恕老奴失言。”
那管事太监嘴上说得谦卑,却全无半丝惧色。我知道再与他多言也是徒劳。我将面临的情况也许比想象中的更糟糕。
泰然地踏进飞霞殿,那一抹朱红色的身影已经在等着我。
整理衣襟,我以让人无法挑剔的姿态,行了一个标准的叩见大礼。“宜修叩见东曜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听到她的声音冷冷地在头顶响起:“你要是早那么懂事知礼该多好呀。”
“嘉颂年少无知,有什么不到之处,请姨母明示。”我依然俯身在地,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她突然大笑出声:“我知道,你先看中高清野,后看中元隐泽,就是不愿意当我宇儿的妃子。不过没关系,等你毒发杀了元隐泽,南洲和北祁必然大乱。到时候天下都是我宇儿的,要你何用?”
我背上的冷汗蹭蹭地往外渗,原来她早和澹台贵妃联手了,而且只怕澹台贵妃也被她蒙在鼓里。她打的主意实在是够狠毒。不管是我还是他中毒,毒发后杀掉另外一个,那两国之间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战事一起,东曜自然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缓缓地抬起头直视她:“既然如此,你把我带来此处何益?我不和元隐泽在一起,你的目的就没法达成了。”
她“哼”了一声,说道:“早知道他医术那么好,一次次延缓你毒发的时间。我就该早点把你抓来。不过现在这样也好,你自己送上门来,也省了我的功夫。”
一抖袍袖,她从我身边越过,向着门口走去,“呵呵”笑道:“明日就是六皇子和你姐姐的大婚了。只可惜你,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且好好在这飞霞殿呆着吧。等你杀了元隐泽,本宫念在姨甥之情给你解药也未可知。”
随着她步出飞霞殿,两扇厚厚的殿门重重的关上了。我知道宫殿的四周守着大量的侍卫,出逃的希望基本上是渺茫的。
哼,姨甥之情?元隐泽还是她的侄儿呢。虽说皇家亲情向来淡薄,但像她这样下手干脆狠辣的也不多见。我现在终于明白东曜那些得宠的高位妃嫔为什么一个个都早早离世了。
一个人被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宫殿里,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个女人就如同失去理智的疯子,让人胆寒。
从发间取下金簪,紧紧地握在手里,我等待着最可怕的一刻到来。如果真的是逼不得已,我宁可死,也不要变成魔鬼。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我要好好地走出这里,让作恶的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