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仓促。双方都没有往死里拼的打算,稍稍意思了一下,立即鸣金收兵。
因为这场战是象征性的,目的只是为了向魏军表达一下自己的愤怒和抗议,顺便作秀给背后势力看,所以一开始吐谷浑就是冲着洛冰玉的主力队伍过去,被忽略的舒洁予三人非常幸运地遇到最弱的分支队伍。混战开始的时候魏军的骑兵领先冲在前头,抗住了一部分敌军。
尤其是第五骑兵队,把舒洁予他们围得象铁桶一样,纵使如此严密的保护,刀枪无眼,秦书盈和夏佟瞳还是吃了大亏。
战争结束之后,骑兵队损失严重,秦书盈和夏佟瞳看起来就象是从血池里捞出来一样。就连重点保护的舒洁予,身上都中了一支箭。
吐谷浑退去之后,魏军的军医穿梭在战场,给受伤的士兵治疗。有些队伍自发地开始自救。
秦书盈替舒洁予剪去透肩的箭头,低声嘱咐:“忍住!”左手托住她,右手猛地拔出箭翔。
舒洁予忍不住闷哼一声,张口咬住了他的肩头。
秦书盈咬了咬牙,把嚼烂的草药汁敷上她的肩膀,一边轻声哄她:“不要怕,没伤到骨头,最多这几天手会不灵便一点,等军医过来再瞧瞧。”一边熟练地给她绑上干净的布条。
舒洁予在他肩胛处吐着气:“谢谢你。”
秦书盈动作一顿,淡声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舒洁予坐直身体,手里摩挲着一支锃亮的箭头,那是从温雅身体里取出来的暗箭。箭头的形状跟魏军的很不一样,箭头更大,更锋利。
秦书盈看到她把玩在手里的箭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复杂难懂。
温雅是他们几人在战事结束后一起埋葬的,就葬在战场边上的小土坡。坡边栽着几株幼嫩的小树。
温雅的墓前,连墓碑都没有,这是所有死亡士兵的待遇,他也不能幸免。
帮忙的不止他们三个,还有第五骑兵队,以及一些生面孔的士兵,明知温雅是叛军,却没有一个人去计较,只是沉默地挖坑掩埋,完事后沉默地离去。
舒洁予心里明白这些陌生的士兵,要么承过温雅的恩惠,要么,就是他以前暗中栽培的人。对此,她心里很是矛盾。
洛冰玉意外地没有插手他们的事,所以温雅顺利地下葬了。
秦书盈和受轻伤的士兵潦草地处理过自己的伤口,队长发下命令,启程回营。
舒洁予最后站在温雅的无字墓碑前,暗暗捏紧了手里的箭头。乌黑的箭头染上温雅的鲜血,血渍一直洗不干净,舒洁予也没打算清洗它。那块血渍就象利箭一样刺进她的心脏,提醒她一刻都不能忘记报仇。
多可笑,温雅若是活着,她只怕会恨他一辈子,而他死了,她却要念他一辈子。
是不是很不公平?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舒洁予用力擦去,从此之后,不再为谁轻易落泪!
打马在凌乱的战场上飞奔,闪过惊讶的秦书盈,越过脸色不虞的夏佟瞳四人组,直奔魏字军旗下的主帅。亲卫兵把她的马拦住。洛冰玉眼尖,早瞅到她引起的混乱,吩咐亲卫兵放她过来。
舒洁予下了马,沉默地走向洛冰玉,到他马前行了个军礼:“少将军!”
洛冰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宛如君王:“有事?”
舒洁予头也没抬,声音清朗地说道:“请少将军收小的做将军的近卫兵!”
嘈杂的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战马咴咴的喷嚏声。洛冰玉眯起了眼睛,颇有深意地打量着她。
“近卫兵不行的话,亲兵也行!”
亲卫兵队伍里有人发出嗤笑声,小小的儿郎,志向倒不小,居然这样明目张胆地要求提升。
洛冰玉的眸光更是诡谲莫测,盯视她半晌,只淡淡一句:“打败两名亲卫兵,我就收你。”
“少将军!”亲卫兵里有人不服气。打败两名亲卫兵就能上位,太容易了吧!
洛冰玉扫了亲卫兵队伍一眼,说了一句似解释又非解释的话:“她受伤了,你们不吃亏。”
亲卫兵仍是忿忿。洛冰玉转目看向舒洁予,加上一句:“十分钟。”
众皆哗然,亲卫兵偷笑,少将军这是明显刁难啊!
十分钟之内打败两名亲卫兵,又是在右手受了伤的情况下,这不是刁难是什么?
而且,眼前这名小儿郎,在军营中听说有男宠的称号。亲卫兵眯起了眼睛,眼里不无鄙视,这样瘦弱的小人儿,竟敢独自前来挑战魏军堪称虎狼之师的少将亲卫兵?
不是自己找死吗?
“给她武器!”洛冰玉不容众人多想,厉声喝道,“开始!”
亲卫兵们面面相觑,默契地推选出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两人气势沉稳,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一个人走上前,眼中满是蔑视,连武器都不带,轻飘飘地说道:“既然你受了伤,我也不占你便宜,来来,我就空手跟你较量一番!”
舒洁予默默接过了士兵递过来的钢刀,左手拿刀,摆出个防守的姿势,对将军的亲卫兵,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有武器在手,总多一份胜算。而她,非赢不可!
目光一凛,刀尖划出一道寒光,她抢先发动了进攻。
她使出深身解数,刀刀直指要害。坐在马上的洛冰玉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看来这个小女孩并不完全是空口白话,还是有些实力的,加以培养,未免不是人材。
可惜是名女子,他惋惜地摇头。场中局势明朗,亲卫兵闪躲得轻松,舒洁予不够他看。
眼看时间耗得差不多,亲卫兵脚上使个巧劲,舒洁予猝不及防被绊了一跤,踉跄地往前冲。他再扭身,一掌拍在她受伤的手臂上。舒洁予大叫一声,钢刀落地,哆嗦地捂着手臂,脸色惨白。
亲卫兵队伍爆发出一阵哄笑声,第一局在他们看来就象看戏一样轻松。
第二名士兵没有浪费一点时间,手拿兵器走上前:“开始!”
他怨第一名士兵浪费时间,打算以更快速度结束。
刀光剑影笼罩下,瘦小的士兵吃力地招架,步步倒退。
众人都在看好戏。
舒洁予招架不住,忽然弃了钢刀,以肉身抵上砍过来的刀刃。
士兵没有伤她性命的打算,刀刃悬在她脸的上方,动作微滞。
舒洁予趁此良机,泥鳅一般贴上他的身体,受伤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支锋利的箭头,冰冷的尖刺快如鬼魅,抵上了士兵的咽喉。
士兵全身僵硬,怔在了那里。
从外人的眼睛看来,就是舒洁予不敌亲卫兵的力气,钢刀脱手,然后以身肉搏。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稍远一点的看不到她细小的动作,只看到明明占尽上锋的亲卫兵忽然僵住了。
众人眼里满是狐疑。洛冰玉这时却笑了出来,朗声说道:“点到为止!”
舒洁予立即收回箭头,不露痕迹地收进袖中。
亲卫兵懊恼地摸着脖子上细微的血痕,向洛冰玉叫道:“少将军,他用暗器!”
洛冰玉一脸狡黠的笑:“没有规定说,不能用暗器啊!”
亲卫兵张大了嘴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兵不厌诈,花木兰做得没有错。”洛冰玉很理所当然地说道,“倒是你,一开始轻敌,后来又太墨守成规。”
亲卫兵满脸通红地低头称是。
洛冰玉眼神淡淡地看着舒洁予,声音也很冷淡:“花木兰,我不知道,该说你聪明呢,还是愚蠢?”
舒洁予乖乖站好,向洛冰玉抱拳:“请少将军指点。”
“一负一胜,扯了个平局,是你的小聪明。战场上瞬息万变,你却感情用事,简直愚蠢透顶!”
舒洁予低头不语,心知洛冰玉在责备她冲进战场救温雅的事。
“你在意的人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在战场上还要分亲疏贵贱吗?若是你带领的是一支队伍,难道为了一个人,你要全队的人用性命陪葬吗?简直是蠢材!”
周围声息全无,只听到洛冰玉严厉的责骂声。舒洁予知他说的难听,却句句都是道理,强忍着不快,按捺听他的训斥。
训了一通,洛冰玉心里的郁结也散了些,召过副手吩咐道:“找到参与埋葬军师的士兵,每个人都要敲打敲打,以免落人口实。”
副手领命离去。
洛冰玉又拿眼瞪舒洁予:“做了蠢事,还要我给你擦屁股!”
手下来报,全体士兵已经整装,只等出发。
洛冰玉立即命令回营,拔转马头,竟然不理会呆立在原地的舒洁予。
看到周围的人纷纷整理行装上马,舒洁予心急,跑上去抓住洛冰玉战马的辔头:“少将军,那我……”
洛冰玉踢了一下马肚,战马嘶一声叫,扭头躲开舒洁予的手。他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先进亲卫兵队伍,其他的不要想。”
舒洁予这才放松心情,向他鞠躬行礼:“是,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