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拍我的肩，笑着说：“我发牢骚呢，赵一诺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还是好姑娘。”
我突然想到我来找他的目的，便急急地说：“我是不是好姑娘可以稍后再讨论，丁三儿那是遇到阻力了，我们祝他好运。那恽力呢，恽力啥时候回来？”
“得，你问完丁三儿问恽力，搞半天不是关心我来的。”
“我关心你干嘛，吃饱了撑的。”
“这是什么逻辑啊，关心别人可以，关心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我还不说了，太伤人了。”卫东作势要走。
我拉住他：“好了好了，算我说错。你这不是一根汗毛没少站我跟前嘛，我关心关心多日没见的人，这总不过分吧。”
“丫头，你不是喜欢上恽力了吧。”卫东眼神带着戏谑。
“谁讲的，我没事喜欢他干嘛。”我故作不屑，“阶级感情，这是深厚的阶级感情。他说周末就可以回来的，我见怎么没音讯，这才问问。他不在，丁三儿也不在，宋云涛又要陪程娟写毕业论文，我都找不到人玩了。”
“不是有我嘛，和我玩啊。”
“去去去，不能男女单独玩，会出事！”
“什么理论啊，这么幼稚。你不是还有什么小怡小姑嘛，找她们玩去。”
“小怡！没有小姑！再说人家要谈恋爱好吧，哪有空整天跟我蘑菇。”
“这个也解释得通。”
“什么解释得通，本来就是这样！”
“呵呵，这样啊，保证没说谎？”
“我保证！”我举手作宣誓状。
卫东打开我的手：“港片看多了你。不过我要是女孩子，我也喜欢恽力。读书好，脾气好，家里经济条件也好，非要挑毛病的话，就是有点书生气，有点迂。”
“他家哪有什么经济条件，不是和你们一样都是农村出来的？”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卫东一付“你好孤陋寡闻”的表情。
“我真不知道。”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恽力家的电话，这是横亘在我心头的一个疙瘩。
“有一种农村人，叫乡镇企业家。恽力好巧不巧，父亲就是一个乡镇企业家，听说在当地名声不小，相当有实力，所以，恽力可以算是个富家子弟啊。”卫东在看我的反应。
“不可能，我见过他爸爸，穿衣打扮分明就是一个普通农民，哪里像什么企业家了。”我想起来送棉袄的恽力的父亲。
“信不信由你，不是所有的乡镇企业家都手持大哥大，腰别传呼机的。有些人天生低调。”
我有些信了，怪不得恽力家明明在那么偏远的地方，竟然也有电话。我说不出什么滋味，恽力从来只说家住农村，父母都是农民，自己的生活看上去也很简朴，没有一点点富家孩子的气派，是谦逊，还是有顾虑？
“卫东，这事只有你知道吗？”我问得有些苦涩。
“我们都知道啊，宋云涛没跟你讲过？”
“没有。”我缓缓地摇头，恽力竟然在这种事上对我有所保留，是无意，还是故意？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我记得他说过，城里姑娘是娇气又骄傲的，他对城里姑娘有偏见。
卫东看我情绪突然低落，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看我，劝慰道：“好了，他下个月就回来了，回来让他自己跟我们一诺讲，啊？”
“下个月，他打电话回来了吗？”
“是的，前天，还是大前天，记不太清了。”他是打了电话的，但是没有打给我。临行前的那些诺言，不用冷风，都是可以吹散的。
卫东又东拉西扯地讲了些别的，我都没听进去，脑子里盘桓的，一直是恽力，他提防我，他忽略我，他失信于我。我努力回想，他的那些语言，那些眼神，突然都变得那么不真实。我觉得自己可笑，非常可笑，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场美丽的朦胧的感情，难道真的只是自作多情？可我分明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啊，而恽力也并不如宋云涛般爱招惹。
我木然地回到办公室，宋云涛在叫：“赵一诺，你买传呼机了？”
“没啊。”我连诧异的表情都懒得做。
“明明听到你抽屉里一直有呼机在响。”
天，是方子君的“传情机”。我掩饰：“没啥，同学的，放我这儿玩两天。”
宋云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工作时还不忘关照我：“好女孩不用传呼机啊，别把心玩野了。”
我叹口气，深深的，并相信那口气沉到了武侠小说中所描述的“丹田”。我知道他们都很疼爱我，我是最乖最纯朴的开心果一诺妹子，可是，你们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
“宋云涛，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我转头。
宋云涛抬头看我：“什么事这么认真？”
“为什么好女孩不能用传呼机？传呼机有性别？”
“不是这么说，传统的想法里，男主外，女主内。主外的需要联络和交际，女人整天别着传呼机，搞得跟个跑业务的似的，太不端庄了。”宋云涛也是难得这么正经地分析问题。
“那真的很不公平，跑业务也是工作需要，为什么女的跑业务就要低人一等？再说，就是不跑业务，买个呼机也是方便别人找到自己啊。”
“等大家的观念到了那一步，别说买呼机，你就是天天拿着大哥大，也没人介意，现在最好别想着赶时髦，赵一诺你玩不起……”
一句“玩不起”像一记闷棍，打得我说不出话来。我真的是玩不起，我感到身边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给我设了一个轨道，而我在意他们，生怕偏离了大家的轨道，我会让所有关心我的人失望。
甩甩头，甩掉那些不快。
打开抽屉看方子君的传呼机，有个号码竟然呼了四遍，一定是很急。我照着打过去，一个中年男人接的电话。
“喂，找谁？”
“请问刚才谁呼2636？”
“你等一下……”
那边换了一个清亮亮的女声；“喂，亲爱的方子君，我是林天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