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诺定律之三：休假的时光总是飞驰的，上班的时光总是原地踏步的。当新一年的工作来临时，我并没有如早上当着同事的面读新年展望时所说的那般，怀着极其饱满的热情。事实上，我在拿起账本和计算器的头一分钟起就在打瞌睡，并无比盼望着下班的那一刻。
因为昨天晚上我没睡好。一个21岁的纯情女青年在初吻过后的十几个小时里，是不是都应该甜美地回味？我也回味了，但更多的时间是在哀悼。不是方子君不够好，只是，如果这个吻留给了恽力，显然会更完美。我不是个过分追求完美的人，但遗憾总是遗憾，不可逆了。我更加相信那句话：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但最后的胜者，却往往是那位翻山越岭的男，而不是这位怕伤了手指的女。
丁三儿延长了假期，堂而皇之地滞留东北不归；宋云涛带来我最爱吃的巧克力一斤，说是程娟看到店里打折，特意给我买的；卫东上班头天就跑我们部门找我跟宋云涛拜年，扫荡掉我最爱吃的巧克力半斤，让我欲哭无泪，深感对不住程娟；方子君跟我则继续微妙着，谁也不提那事，但是要当没有发生过，那也是说瞎话；恽力在年前依稀如烟花闪过的柔情，如今又比风更遥远了，他只打了个电话给宋云涛拜年，末了轻描淡写地说句“代向赵一诺问好”，我就是个“代”的。宋云涛“代”的时候，我冷哼着说：“请转达我的谢意。”
我决定在丁三儿回来之前谁也不见，他似乎洞察我的感情，而我却懵懂。我每天下班早早回家，再不去宿舍里转悠。有回远远地见过恽力，他分明也看见我了，却并没有走过来，只停下脚步。若在平时，我一定是大声唤着迎了过去，可是这回，说不清是什么羁绊着我的脚步。
也许是那个吻，让我再也不能坦荡地面对恽力。也许是因为那个始终不曾接到的拜年电话，让我耿耿于怀。我转过头，躲开他的目光，快步走开了。
于方子君，我是明明回避却隐隐盼望着；于恽力，却是明明盼望却隐隐回避着。
就这样过了几天，恽力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看起来，他是找宋云涛的，只是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我要去杭州出差了，会很久。”他很少这样大声说话，于是，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说给我听的。
恽力离开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追了出去，在院子里叫他的名字。院里有几棵树，凋零的，风一吹，仅剩的一点点枯叶也能哗哗作响。
“什么事？”
“你要去杭州？”
“是啊，浙江办事处缺个人，我得先去，等到后续的人员上任，我才能回来。”各地的办事处，一般都会配备销售人员和售后人员，销售人员自然是销售部出，售后人员则是工程部的事儿。
“浙江办事处不是贮罐这边的吗，怎么还要你们低温设备那边的人去顶啊，你们没有自己的办事处？”
“节约成本嘛，都是一个集团，领导说就不分这么清楚了。我们要开拓浙江市场，浙江办事处的那些老人马比较有经验，我过去学习学习也是很好的。”
“可这才过完春节啊。干嘛走这么快？人家老人马也都在家歇着呢，你去，那不是挺孤单的啊。”
他无奈地笑笑：“这个哪里由我说了算啊，我是新人，自然是要早上岗，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才是。”
我想了想，似乎每一句都很有道理，他是个行事认真的人，永远考虑得比我细致。
“那究竟什么时候走。”
“明后天吧，过节车票特别紧张，具体得看订的票是什么时候的。”
明后天……这效率，到底是中外合资。
我心里真是不舍的，言谈间也难免流露：“要很久吗？后续的人什么时候到位？”
“最多一个月。”他想了想又说，“杭州又不远，坐长途车，几个小时也就到了。若是周末，时间又允许，我还是可以回来的。我会争取回来的。”
我不能确定这个“争取”是不是为了我，又重重地加了一句：“那你到了杭州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们知道你平安才放心。”
真是恨自己哪，还是说不出那句话。平时的伶牙俐齿呢，一到恽力这儿，总是跟中了风似的，舌头都打不过转来。
恽力很坚决地点了点头：“一定，我一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在西湖边打！”我得寸进尺。
“好，西湖边打，如果那里有公用电话。”
“记得带点面包去，苏堤头上，替我喂花港的锦鲤。”
“你养的？”他愣头愣脑地问。
我一头汗：“当然不是，我只是小时候去杭州喂过，至今记得。”
“哦，我一定记着，还得问问那锦鲤，还记不记得多年前喂过它们的小女孩，名叫赵一诺的那个。”恽力也是会开玩笑的。
我嘿嘿地傻笑，又放不下心地关照：“衣服要带够，钱要带够，我想想还有什么要带够……”
“好啦，你都快像我妈了。我孤身在外已经十年了，从初中起就独自生活，不用担心。”
恽力啊恽力，如果你不是那么笨，如果你也有心，那么请你好好回忆一下，丁三儿出差的时候，我有没有嘱咐过半个字。
恽力去杭州的第二天，方子君也要去深圳了，作为驻深圳办事处的工程部人员，他每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将在那里度过。临走的那天晚上，方子君约我见面，想到下午刚送别了恽力——事实上我并没有去长途车站送他，那个送别在心里很深的地方——我推说家里有事，婉拒了方子君的约会。他听起来好像没有生气，只是说要拜托我一件事，在深圳的这段时间，麻烦我帮他照看传呼机，如果学姐过来找他，请我第一时间通知他，他能从深圳立即赶回。我想这个应该不难，便答应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