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以后你都睡了整整一天了,真是不让人省心!”叶决明提着筷子朝叶铃兰指点。
叶铃兰抱着碗乖乖挨训。
“原来我心脏衰竭啊……”叶铃兰喃喃说。
她刚醒过来,声音虚弱,叶决明似乎没有听到,拨拉碗里的面条:“加上你在医院的时间,我为了照顾你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以后一定要请我吃一顿,知道了吗!”
“哦……”
“另外病的事不要想太多,现在暂时没有发病的症状,各项指标也恢复正常了。”
叶铃兰愣住了。叶决明两三口吃完面条,朝她瞪了一眼:“吃完没有?”
“哦哦!”
由于回来的匆忙,叶决明说打算回秋平收拾一些东西。叶铃兰本来也想去,但被以身体不好的理由留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祖宗保佑,叶铃兰身体恢复如初,好像从来没有病倒过一样,这让叶铃兰很没有实感,尤其是诊病查出来是心脏衰竭,说不定下一秒她就躺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她试着下地,走出门外,没有任何不适。
院落深深,青砖墁地,中间的空地栽种着桃树,现在正是初春,桃花绽满,遮住了对面的墙。这景色她再熟悉不过,幼时她就常常坐在台阶上,天空被覆盖了瓦的屋檐分割。
叶铃兰迈过门槛,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一方天井。
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又回来,回想到自身潜藏着那种病,瞬间有种今非昔比的感觉。记得那是一种很麻烦的病,搞不好没得治,而且每年因此病丧生的人也不少。现在她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仿佛做了一场梦一样。
记忆只停留在犯病的那一刻,好像被一股冰冷的洪水淹没,窒息绞痛,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宁静的乡下老家。
叶铃兰对老家还是抱着亲切的感觉的,尤其是老家过了十多年似乎从未改变,一草一木宛如当初,这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盯着挂在檐角的长筒形纸灯笼发呆,许久吐出一口气。不是感到烦闷,反而是心情平静下来了。
云州的天空湛蓝澄澈,未受到污染的蓝色无比祥和,看得久了,心静神清。
也是这时候,叶铃兰看到对面的屋顶上有个人。
看身形是个少年,穿着玄青色的右祍,宽大的袖口雪青,绣着流云暗纹,白色长发用发带挽住,形似古人。
他盘坐在屋顶上,目光远眺,神情清冷犹如雪莲,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韵味。
叶铃兰呆呆的瞧著他,渐渐由少见多怪的诧异转变成感同身受的理解最后变成同病相怜。
老家有个很奇怪的习俗,很多事情都很返古。云州的人们虽然不至于直接穿着宽袍大袖出门,但着装差不多也是改良过的唐装,颇有古韵。
叶铃兰小时候要求严格,在家需要穿深衣,还要在家背家规祖训等等,现在回想起来都有心理阴影。
不过话说回来,这少年是谁?还是少白头,外婆家应该没有这样的人才对。
那少年有所察觉,目光投了下去,似乎眯了一下眼睛。
叶铃兰猛然一惊,心底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那少年已经不见了。
叶铃兰一下子站起来,惊疑不定。
那是幻觉?
叶铃兰越回想越觉得那少年很有可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之前从未见过,而且还是在老家的屋顶上。
叶铃兰本来不是惹事的性格,喜欢低调,本打算对此置之不理,却又抵挡不了好奇心,所以起身四处看看。
外婆家住在半山腰上,是回套式的格局,屋檐错落有致,正后面的就是叶家祠堂。虽然地方不大,可是到处古色古香,回廊曲折,像是蕴藏着什么玄奥的格局一样。小时候叶铃兰常常在回廊里面迷路,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屋檐,一样的门窗,一样的木头圆柱,一样的纸灯笼。
外婆家随处可见植物,现在是初春季节,很多树木还没有发芽,不过春天开的花大多已经开了,到处弥漫一股浓郁的花香。
“紫叶树开花了,然后拐过弯,会有一只大水缸,还有很低的苍松……”
叶铃兰一时有点生疏,不知该往哪里走,但是总会灵光一闪,记忆深处在复苏。
难怪小时候常常迷路,就算是长大了还是觉得很复杂。回廊也不是很宽,最多同时过两个人,发黑的木质散发着深涩隐晦的气息。
竟能做出这么精巧的走廊,让人有一种环环相扣的感觉。
光线从天井处泻落,映照得老宅内部仿佛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走在其间好像穿过了厚重的岁月,这让叶铃兰深觉自己在这种古韵浓厚的气息下格格不入。
又走到了架着竹架子的瓢葫芦藤蔓前,叶铃兰终于看到了坐落在最后方的叶家祖祠。
叶家祖祠一如既往的房门紧闭,看起来倒像一座阁楼,不大,三层房檐,檐角各挂了一个铜铃,可是风吹来却没有声音。门口有两面楹联,“心明方寸,一点清灵;龙渊境破,荡荡泽离。”
这里是叶家的禁地,小时候外婆常常警告他们不许到这附近玩闹,更不可以进去。不过叶铃兰小时候曾经偷偷从门缝见过一次,所谓的祠堂里并没有烟火缭绕,更没有祖先,连祖先的牌位也没有。
一楼的祠堂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只有墙壁上照耀出内阁深处的蓝色水光。
但是外婆常常进入里面,并且禁止其他人进入,小姨也不行。
想起外婆,叶铃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听叶决明说是外婆赶到了秋平的医院然后带着昏迷的自己回到了云州,可是叶铃兰反而因此不安起来。
说实话她从小就不是讨大人喜欢那种类型的小孩,大人们虽然不至于完全无视她,可也总是把她排在老幺考虑的。叶铃兰也没想过自己会被如何期待,但是她这一病全家都兴师动众起来,甚至连外婆都出动了,她于良心上深感不安。
而且有必要把她接回来么……
背后一个冷硬的声音打断思绪:“叶铃兰!”
叶铃兰就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慌张回应:“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