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卓家的华丽和天下堡的大气,苏静雅还是连连感叹南府的富贵奢华,真是镶金坠玉犹如迷宫。
这南家真是大!静雅一阵唏嘘,平日打扫院子累得浑身抽筋,端茶倒水还轻松点,幸亏月娘的照顾,倒也没受什么委屈。
南府楼阁院落颇多,南祁老爷子虽是个武夫,府里却不乏梅林荷塘、冬赏梅花夏采荷的骚人墨意。
清晨下了场新雨,与静雅一块入府的两个丫鬟翠衣和宝儿奉命去池塘采荷,大夫人最喜荷花,常用它来装点净堂。
静雅跟翠衣和宝儿来到荷塘边,静雅没有被叫来采荷,但她对荡舟采荷这种风雅的事很是眼红,所以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过过眼瘾,也算是体会了古人采莲的的乐趣。
两个丫鬟把小舟推入水中,光着洁白的细腿上了小舟,再三邀静雅同去,静雅笑了笑向她们招了招手,乖乖呆在岸边,一会还要赶去打扫庭院!
塘里的荷花不知已经开了几番,却还不到夏尽花事了的时候,一簇簇圆滑可爱的花苞在荷叶间轻舞,高高低低的荷叶上尽是水珠,不一会就沾湿了舟上人的轻衫。因是雨后,水面上却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轻雾,把个人间的荷塘装点得宛若瑶池仙境。
舟上两人兴致勃勃,摇着小桨,不一会就消失在荷塘深处了,静雅甩甩头,回去开始一天的工作。由她负责的几个庭院因日日打扫,所以打扫起来很省力,等干完活,静雅便溜到厨房摸点什么东西解馋。
运气很好,静雅遇着一向心慈的孙大嫂,得了两个香喷喷的玉米馍馍。
静雅兴高采烈地回房,刚走近房边便听得两个压得极低的呜咽声。
静雅推开门,惊住了,翠衣和宝儿不是去采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貌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见静雅进屋两人哭得更伤心了,静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手忙脚乱地劝说,“我的两位好姐姐,别哭了!”
两人像没看见静雅似的,继续抹泪哭泣,静雅无法,从袖中摸出那两个刚从厨房拿来的热馍馍哄两人。
翠衣和宝儿虽有无限委屈,见着这小点心却赶忙一人抓了个,张嘴就咬,肩膀一耸一耸还在抽噎,静雅给她们倒茶来慢慢问起缘由。
“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在采荷吗?”静雅拧眉,她不懂怎么一个转眼这两人就哭成这样了。
翠衣指了指木盆,静雅看了一眼,是刚换下来的湿衣,衣服上还有点点淤泥。
“本来我们在池塘里采荷的,我们发现池子左边有一朵荷花开得正好,于是摇橹去摘,不想刚摘下来,就碰到、碰到、、”,宝儿说到此处眼泪又开始吧嗒叭嗒往下掉。
“就碰到少爷了,他说我们摘了他喜欢的那朵荷花该罚,就掀翻了我们的小舟!”翠衣接过话去指责某人的不良行径。要是知道那朵花是他这个魔星看中的打死她俩也不敢摘的。
静雅虽不是自己受了委屈,但心里还是憋得慌,一脸不屑的轻嗤,“那个混蛋哪里是喜欢那朵花,他就是没事找乐子!”
千万别栽在我手里,否则,嘿嘿,静雅捏捏拳头。
“雅雅,这南府我们都呆不下去了!”宝儿抹泪,在家里虽然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在没有人会无端让自己受气。
“两位好姐姐,要是想报仇就要撑着”,静雅见两个丫头沉默了,复又说道,“等着瞧,笑道最后的才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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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飞逝,苏静雅对偌大的南府也了然于心,她每夜都要去那个守卫森严的阁楼宝聚楼转悠转悠,那是她此行的目标。可是几次靠近那里都触碰到了机关,只好悻悻而返。南府够大,几个麻烦人物好歹都没碰上。
但是南府里最近却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据说是老爷子的江湖故交,这让静雅心里多了几分隐忧,府里的防卫已经够森严了,还外加那几个江湖高人,真是要命。
其中一位客人听说是那赫赫有名的璇玑子——天下机关器械之尊,那老头也真是,头发都掉光了还四处晃荡个啥劲?苏静雅在心里暗自咒骂。
这些乱七八糟的无疑把偷凝血珠的难度又太高了,苍天大地睁开眼可怜可怜她吧,呜呜,静雅悲怆地望望天,自己是内府丫鬟,出府的机会不多,所以已经有半个月没和方回会面了,他必定不知道南府现在的情况。
方回还是有些靠谱的,并没有因为静雅这边的龟速而不耐烦走路,只是静雅常会听到丫鬟仆妇凑在一堆时提到某某富商家丢了几千两银子,某某员外家又遭窃贼之类的,然后众人一致叹气,说这个世道人心不古、官府无能放着小贼四处猖狂!
每每听到这种流言静雅都会捂嘴偷笑,方回呀方回,小贼小贼!别被官府抓个现行就好,不然可坏了自己的事。
方回一直和静雅单线联系,若是方回在南府外晃荡的话就会吹叶笛为讯,每当夜晚听到那婉转轻扬的笛声,静雅都心安无比。
无论是谁,当知道有个人在那里默默等你,心里都会无端喜悦。只怕在这个异世一个人独自漂泊,默默感伤!
那个老不死的璇玑子,脾气怪异却非常疼爱南若尘,这次给这宝贝大少带来件会飞的宝贝。
会飞的,静雅第一次听其他丫鬟提到此事时不禁暗暗佩服这个盛名如日中天的璇玑子,果然有两把刷子,要知道21世纪的飞行史也不过百年。
苏静雅十分好奇便远远地察看,那是一只完全用木头合成的大笨鸟,动力应该是齿轮之类的东西,静雅没学过机械,这木鸟飞起来的具体原理也弄不大明白。
虽然不懂行可她还是极度佩服璇玑子的工巧。
木鸟上面还可以承载一个人的重力。南大少这些时日便迷上了那个大木鸟,成天驭着木鸟在院子上空飞来飞去,不知疲惫,下面的丫鬟们可是遭殃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头上就多了一张菜叶,或是一只毛毛虫什么的。
但南大少并没逍遥几天,那只大鸟就从天空中殒落了,摔成了一堆破木片。没有人清楚那是怎么回事。南若尘从上面摔下来虽然只擦破了一点皮,却把个南老爷子心疼的老泪纵横,南府上下一片忙乱。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静雅目睹了木鸟殒落的整个过程,她轻笑出声。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南大少身上不会有人留意到角落里神情自若的小丫鬟,那一瞬,她浑身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灿烂光芒。
南若尘倒是对木鸟殒落一事耿耿于怀,苦苦央璇玑子修复那只碎成木片的大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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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清晨,苏静雅正在堂屋打扫,丫鬟红玉端着五姨太为老爷子亲手做的莲子粥进屋来,刚要把托盘放在案几上,不料从斜刺里飞跑出一个白影,“啪嗒”一声,粥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那白影轻巧落地,原来是一只胖乎乎的波斯猫,那猫儿打碎了粥碗却毫不慌张,慵懒无限的叫了一声,自得的迈步走了开去。
“哈哈,你打碎了我娘跟老爹做的莲子粥,看来今天有得热闹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蓦地响起,静雅回头便看见那个斜倚在门框上的华服少年,阳光从他背后照耀进来,给他全身镶了一层金光,手中悠然地晃着一柄玉骨折扇,神情好不惬意。
红玉慌了神,“啪嗒”一声跪坐于地,眼泪哗哗而下,“不是我,是——”。
“是什么?犯了错还不知悔改,还真是笨!”少年唰地一声合上折扇,慢吞吞地抛出一句,“不知道厨房砂锅里还有没有莲子粥了?”
红玉方如梦初醒,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了出去。
少年人见红玉跑开了,眼波流转如琉璃,微微一笑,在晨光下却晃花了苏静雅的眼睛,原本华丽无比的堂屋却因得这人,瞬间失了颜色,成了陪衬。
静雅感受到少年身上带着种动人心魄的气息,那种气息几近妖异。
“看什么看,难道被少爷我的美貌迷了心神?”南若尘见静雅盯着他,灿烂一笑。
“你是故意的?”苏静雅回过头拿着手中的抹布继续擦拭凳子上的灰尘,不理那自恋无比的南大少。那套把戏她早就看破了!
“嗯!”少年公子有几分愕然,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狡黠之色掩饰不住,全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那只猫是你养的?像这种血统名贵神态傲然的猫普通人又怎能养得出来?”苏静雅轻鄙地说。
“是本少爷养的又怎样?你一个小小丫鬟难道还要管本少爷的闲事!”南若尘嗤笑一声,琉璃眸中却滑过一丝亮光,让那本来有些慵懒的眼瞳多了一些慑人的神采,“还有,那个宝贝叫亲亲!不许在本少爷面前猫来猫去的!”
他奶奶的!明明就是只猫还不许别人叫它猫,难道叫它阿狗、阿牛?可怜的猫咪,在这个魔王手上也要怀疑自己的品种了吧!这明显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什么亲亲,我还是雅雅呢!呸、呸、呸、怎么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呢!
再回头,那华服少爷已大笑着远去。苏静雅无奈摇头,暗自为红玉担心,真不知南祁老爷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个这么冥顽不灵的儿子!
自从那次会过那个恶魔少爷后,不知是不是这个月星座运势不好,静雅老是无端遇着那南大少。她只好绕道而行,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天月娘叫静雅到斋堂跟大夫人送汤药过去,不想必经之路上又被那大少堵住了。
那是下人们常来避暑的一个葡萄藤架,南若尘就趴在藤架下的石凳上,闲极无聊地拿着一个鱼干逗弄那只大肥猫,肥猫的嘴估计早就养叼了,对南若尘手里的鱼干并不理睬,半阖了目假寐。
静雅硬着头皮想从藤架边上静静摸过去,不想引起这个刁蛮大少的注意节外生枝。
静雅尽量掩饰住自己的存在感,脚步挪得很小,那南大少还在专心逗弄猫儿,很好,眼见马上就可以溜出葡萄架了,她深呼了口气,只是这气还没完全吐出,身后鬼魅般声音便响起来了。
“亲亲现在连鱼都不吃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饿死!”南若尘瞥了眼那个战战兢兢的人影。
静雅看看左右确定这位大少爷是在和自己说话,声音无比诚恳,“亲亲怎么会死呢?你看它长得这么胖、这么健康,一时半会儿绝对死不了!”
“我估摸亲亲可能不喜欢吃鱼干,你去给它抓几条新鲜的鱼儿来!”南若尘懒懒地甩出命令。
“少爷,我、我要去跟大夫人送药,你还是另外找人去抓鱼吧!”静雅陪笑道,左右为难。
但显然那南大少丝毫没有改变心意的迹像。
“这你说对了,送药可以另外找个丫鬟去!”南若尘这句话让静雅怒火直冒。这丫,明明就是想找她麻烦,还什么抓鱼,我上哪儿去跟你的宝贝猫咪抓鱼?
“你还是快去吧,药就放这里,要是在天黑前没抓到鱼的话,晚上不许吃饭!”南若尘的毒嘴继续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