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找了家小客栈落脚,客栈外一渠芙蓉开得正艳,冷香远远地飘到房间里来,无端给房间增添了一丝清凉,把七月的热浪也压了下去。
静雅很满意这个住处,房间简洁又实惠。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还要多亏方回,貌似他对客栈什么的比较熟悉,估计是老在四处走动的原因。
但是,为什么这方回只开了一间房,一关上房门静雅就开始发作了,想起刚才掌柜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就无比抓狂。
见静雅横眉冷目,方回两手一摊,“不是我不想开两间房,只是你我的银子都不多,得悠着点花!”
静雅偏过头不看他,用沉默杀死他。
“好吧!这次你睡床我睡房梁上”,方回见静雅不给他好脸色只好让步。
“这可是你说的”,静雅得了这个好处也不再跟他冷战了,毕竟偷凝血珠还少不得这位大哥的帮忙
方回下楼去交了房钱,两人坐在桌前,开始研究起后面的计划来。
“你要进去了,一定要先试着看看能不能摸进聚宝楼里,南祁老爷子收藏的宝贝都在楼里!”方回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点了一下,一脸认真。
“这聚宝楼里放着南老爷子收藏着那么多宝贝,防守一定不弱,我尽力而为!”静雅凝眸看着桌上的水印。
“这聚宝楼不仅守卫森严,更重要的是楼里机关重重,不是你我轻易能挑战的,你千万别冒冒失失的进去,行动之前一定和我联系”,方回又一次强调了组织和纪律的重要性。
“我当然知道保存实力,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怕死得很!”静雅白了他一眼。
方回点点头,很有自知之明嘛,继续用蘸水的手指在桌上胡乱画着什么。
两人又制定了几个方案,以提高盗宝行动的成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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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我干嘛?我只不过去布庄买件衣服而已”,静雅瞥了眼方回,这位兄弟好闲。
“苏静雅,你果然是健忘,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君——”,方回拖长字音。
静雅用手做了个明白的手势,“那我还真得感谢师兄的关怀了!”
“那你想怎么感谢我?”方回凑到静雅眼前痞痞地笑问。
“以身相许?貌似师兄对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静雅直视着方回的眼睛,见里面露出几丝赞许,接着说下去,“当然是进得师门后对师兄的话要听从,叫我朝东我决不敢朝西!”
“很好,很有自知之明!”方回大步往前走去。
静雅用剩下的一点银两买了一件极普通的绯衣轻衫,草鞋也换了下来。站在客栈外的芙蓉渠边,看着水中的倒影静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还好这卓轻衣的脸蛋够漂亮,什么胭脂水粉的都省下了。
一边的方回见静雅这身小女儿的装束,颇不以为然但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真的很标致,美女他见过不少,美得这般清雅无尘、人神共愤的只怕整个雲和也没有几个。心中很客观地评价着静雅的姿色,但嘴上却一如既往的不饶人,“实在是没想到,蠢驴般的人长得还不赖!”
“你说什么?谁是蠢驴?”静雅转头怒目盯着身边的男子,虽然自己没有天才般的大脑,但好歹智力什么的还算正常。
“我说你的毛驴儿怎么办,我可没功夫伺候它”,方回见美女脸色不善赶紧转移话题。
“卖了吧!”静雅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未知生死处何能两相完。
静雅走到马厩前,摸摸黑豆的脖子,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惆怅。
驴儿只顾吃着槽里的草料,一点都没感觉到主人的离愁别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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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归郡。
南家小门厅。
“来了几个丫头?”戴月娘斜倚在小软榻上,揉揉酸痛的额角,忙了一上午,连午睡都没功夫,再不把跑掉丫鬟的缺给顶上那几位夫人又该找她发牢骚。
“十七个”,一边的家丁躬身回话。
“这么少!”月娘喝了口茶,伸手摸了下眼角的细纹,果然年龄大了,无论怎么养护都无法再回到年轻时的样子,“告示都张贴出去了吗?”
“全都贴出去了!”家丁又弯了下腰,对这个在南府里地位仅此于主子的女人,他心里一直带有深深的敬畏。
“把她们都叫进来吧!”月娘挥手让他下去。
不大会儿功夫,十几个年轻女孩鱼贯而入,她们下脚极轻,没有一丝声响。月娘知道王嫂已对她们简单的调教过,南府本就极为重视规矩,对丫鬟的要求也极高。
月娘兰花指拈起盘中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瞟了眼厅里垂头恭立的丫头们,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今年才五月,南家就连续招募了六拨丫鬟。南家镶金坠玉何其富贵,可是一个个丫鬟在府上待不过一个月,害她操心!这还不是那宝贝少爷闹的,南家的独苗南若尘,那个鬼灵精怪的小子,只要府里新进个丫鬟仆妇,必定捉弄一番。
就连月娘也对那个少爷头疼无比,早就想辞去管家一职,但戴家一向受南祁老爷子的恩惠,怎能撒手不管。只盼哪天这个宝贝少爷收收心,让老爷子享几天清福,她的心愿也就了了。
这不又开始遴选今年的第七批丫鬟,以填补上批丫鬟留下的缺。
“你们不怕少爷被欺负吗?”月娘又打了个阿欠懒懒的说,她可不想今日刚挑来的丫鬟明天就跑个精光。
一个清秀的小丫头,“扑通”跪地,哭诉道,“我娘得了重病,没有钱看大夫,求求你收下我吧!我一定好好侍奉各位家主、、、、”。
偏厅中弥漫起一股悲戚的味道,月娘苦笑,家里只要稍微好点的宁愿省吃俭用也不会把女儿送到这里来受苦!
月娘点点头,突然觉得放进嘴里的葡萄有点酸。这个丫头看来马马虎虎,明个儿让府里下人去调查一下。
可怜人月娘见多了,可她们在南府都没能撑过两个月。有个丫鬟逃跑被抓回来时甚至说宁愿死在外面也不愿留在南府,月娘只好把那丫鬟的月钱发给她让她走。
月娘看了看其余的几个丫鬟,应该都是为家计所困才会来南府的,不然就南若尘那混世魔王的威名,她们恐怕是断断不敢来踏入南府这个魔窟。打眼望去月娘见后方站着一个绯衣小丫头,姿色出尘,粉嫩嫩的脸有如枝上新鲜的花瓣,一双眼珠更是水灵清秀,不知道是哪家的苦命孩子,我见犹怜。月娘纵然阅人无数,也没见着个如此颜色的,就那丫头不停绞着的手指可以看出她心里的怯意,让见着的人无端生出些怜惜,月娘一眼便喜欢上了那丫头。
“你,过来?”月娘勾勾手指头,吃完了最后一粒葡萄。
那绯衣丫头怯生生地走过来,跪在地上,眼眶一红,泪水犹如断线的珠子,“大娘,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和家人从北方逃难下来,路途上父母病逝。无依无靠,求大娘收留我”,她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可怜,引得其他丫头勾起心中悲苦连连摸泪。
月娘见过千般离合的眼睛也有些湿润,拿起手绢擦擦眼角,真是苦命的孩子。
“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南府的丫鬟了,要好生伺候好各位主子,南府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都下去吧!”
十几个丫头缓缓退下,绯衣丫头正要走出去。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月娘柔声问道。
“回大娘,我叫雅雅”苏静雅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怎么就自己被留下了,她就真的这么衰连浑水摸个鱼都会被揪出来?刚才为了表演逼真她不仅用早就准备好了辣椒粉熏了一下眼睛,还使劲捏了一下大腿。那通表演都快赶得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了,原来还是白费功夫。
唉,出师未捷身先死,静雅攥紧拳头,掌心里俱是冷汗。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免得被那家伙欺负!”月娘兰花指一点,指了指一边的果盘,“先把它撤下去,再去厨房打盆热水来,我要泡泡脚!”
苏静雅定定神,还以为穿帮了,听月娘这么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
伺候月娘洗脚的时候,她叮嘱静雅三件事:
第一,当然是老爷子,南老爷子七老八十,脾气古怪,平生最疼爱的就是宝贝儿子南若尘。其他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大放在心上,但他对下人很是严苛,若是犯了什么错撞在他手里了一定会受到严惩。
第二,是四姨太,虽然她没为老爷子生下一男半女,却很得老爷子宠爱,甚至为她遣散了众多妾室。大夫人欧氏倒不用挂心,因为她早就不问世事,呆在斋堂里十天半月都不出来一次。五姨太是南若尘的生母,不怎么受宠,却也是个狠角色。
苏静雅点点头,暗暗地记在心里,只要能顺利把凝血珠拿到手,她才不会去招惹这些得罪不起的人物。
第三,就是老爷子的心肝宝贝南若尘,南府的独苗苗。
“千万不能靠近他,即使看见了也要绕道走!”月娘反复强调。但这让静雅反而非常想会会这个传说中恶劣无比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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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家是江湖上四大家族之首,多金而善武。老爷子南祁一双烽火拳曾经傲视整个武林,又有朝廷的特殊照顾,尊荣无比。但南祁因年轻时杀伐太重,娶了十六房姨太太都没能生下一男半女,最后听信一个和尚的话,告老还乡并大开善堂接济战乱中从边关逃荒下来的难民,终于在六十岁时五姨太给他诞下一个麟儿。
取名南若尘,疼爱得有如至宝,结果就宠成了这秭归郡的头号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