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喜帕,我安静的坐在婚床上。这婚房是什么样,在什么地方我一点也不了解,可是今晚已是我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机会。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不会防备我逃走,虽然门口仍有两个侍卫守着,不过机会显然比以前大得多。
现在屋里只有喜娘一个人,我已想好了对策。我一把扯下头上的喜帕,那喜娘见了忙上前道:“小姐,这喜帕可得等新姑爷来掀,自己掀了可不吉利。”
我皱眉道:“不行,胸口闷的慌,你来帮我揉揉吧。”
喜娘闻言低头,我左手轻轻一扬,那喜娘一声未吭,就栽倒在地。看来魏子初的给我的迷药还真是好东西,也不枉费我找了个这么漂亮的瓶子装上。
桌上摆满了酒菜。龙凤烛下,那些酒菜散发出诱人的色泽。说实话,从早上开始我就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已是饥肠辘辘,我瞄了一眼地上的喜娘,知道她一时半刻醒不了。撩开拖拖拉拉的嫁衣,坐在桌旁开始大快朵颐……那酒我闻了闻,透着一股幽香,估计是好酒,不过我本不会喝酒,何况现在更不是赏酒的时候。
填饱肚子后,我把喜娘拖到桌旁,从容的走出门,门口两个侍卫见了我立刻道:“给夫人请安,请问夫人,要去哪?”
我满脸惊慌道:“你们快去看看,喜娘不知怎么晕倒了。”
透过打开的房门,可以清楚的看见倒在桌下的喜娘。两个侍卫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走进来查看喜娘,另一个仍然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不能不说他们真的很谨慎,不过……
我扳动藏在手中发簪上的珍珠,那进去查看的人无声无息的倒下了。我装作惊慌的样子”啊“的大叫一声,那门口的侍卫显然也慌了,“呛”的一声抽出手里的刀,颤声道:“谁,谁在这里?”
我假装又惊又怒的样子道:“站在这里干什么?你还不进去查看,假若刺客行刺本夫人,你担当得起吗?”
那侍卫浑身发抖道:“夫……夫人……。”
真是没用:“还不快去。”
那人举着刀颤巍巍的走进去。我的拇指已经按在机簧之上,只要那人在上前两步就会和他的同伴一样了。
只是,一道亮光闪过,那人哼都未哼一声就倒地不动了。我大吃一惊,下意识回头,身后站着雪鸾和翠缕。翠缕真用一块白巾擦去剑上的血迹。她刚杀了一个人,可是依旧一副冷冷的样子。
“你们?”我神色已变。
“小姐不是要走吗?”雪鸾道:“我们是来接应你的。不过小姐你的手脚还真快。”
“接应我?你们?”不敢相信。
“走吧。”
“等一下,”我道。
“小姐如果要问原因,可不可以出去再问。”
我挑眉道:“我只是要换衣服而已,你们进来帮忙。”反正依现在的形势,跟她们走显然是最明智的,而且有她们在出去的把握也大得多,至于原因,出去后她们也一定会告诉我。
我捡起刚才翠缕扔掉的布巾,把那死去侍卫身上的血迹和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又吩咐雪鸾、翠缕把这两个侍卫扶出去,靠在门框上,压低帽子,装做好好站在那里的样子。自己则换上提前准备的一套丫鬟的衣裳,装好小瓶和画像,吩咐雪鸾、翠缕把我的嫁衣和凤冠给喜娘穿戴好,给她盖上喜帕,然后让她斜倚在床柱上。
雪鸾看着我,赞许道:“小姐,想不到你想得还真周到。”
我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道:“那两个侍卫若不见了,一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我们走吧。”把发簪插在发上,走向门口。
“等一下,”翠缕忽然道:“外面有人。”
我立刻站立不动,这个时候谁会来这里?难道高丞相已经回来了?
雪鸾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门忽然从外推开,雪鸾就势藏在门后。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小红,烛光中她一脸惊愕的望着我。
“雪鸾,不要,”我忽然低声道:“放过她吧。”雪鸾的长剑已经抵在小红的脖子上。
“小姐,”雪鸾并未收剑:“不能放了她。”
我走上前轻轻拂开雪鸾的长剑,道:“小红,你是来看我的吗?”
小红僵硬的点点头。
我笑:“谢谢你来看我。说起来我们也算有一个多月的主仆之缘,所以我不想伤害你。不过你始终是相府的人,你现在若要叫人来,我一定不会怨你。只是……”我握住她的双手道:“能不能晚一个时辰,让姐姐走出这相府,相信那时酒宴还未结束,你若去了也算是大功一件。”
小红双目流泪,轻轻点了点头。
我道:“小红,谢谢你。”
翠缕冷声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我一言不发率先走了出去。
今夜,没有月亮,只是相府依旧灯火通明,所有的屋宇门廊都挂着红灯笼,要走出去原不容易。可是这是对卫栖霞而言,如今,在相府所有人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小丫鬟。在这相府中我们只要避开三个人:高丞相、萧宣远、高管家。我相信,偌大的相府要避开这三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雪鸾告诉我,相府四周都有非常严密的守卫,所以,最安全保险的还是走大门。一路上,我们低眉敛目,尽量挑人少灯暗的地方走。
穿过回廊绕到前厅,今天来的人果然很多,虽然婚宴已经开始很久了,可是看那样子,一时半刻还完不了。我藏在暗处偷眼打量了一下,高丞相不知去了什么哪儿,此刻并不在大厅内。
“喂,你们三个丫头。”循声望去,高管家正大步而来:“竟然在这儿偷懒,还不跟我来?”他越走越近,我的心简直快跳到嗓子眼了。由于站在暗处,我又穿着丫鬟的衣服,他此刻还未发现,但随着他每走一步,危险就离我们越近。
高管家忽然在不远处停下来,眯起了眼睛。雪鸾和翠缕闪身挡在我面前。
“高管家,她们是我叫来的。”
“不知殿下有什么吩咐?”高管家立刻躬身道。
是萧宣远。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徐寿这奴才去帮本宫取东西,半天未回,着她们到路上迎迎这个奴才。”
高管家赔笑道:“这三个只是相府的粗使丫头,不如让小人去吧。”
萧宣远似笑非笑的瞄了我一眼道:“这会儿高丞相回内堂办事去了,这前厅可离不开高管家,难不成高管家让本宫帮你招呼客人。”
高管家立刻道:“奴才不敢,就是借奴才一千个胆儿也不敢让殿下办奴才的事。你们三个,把太子殿下伺候好了,若有任何差池,仔细你们的皮肉。”
我们立刻躬身道:“是。”
高管家点头哈腰道:“殿下,小人先退下了。”
萧宣远挥挥手,高管家躬着腰退下了。
我们还躬着身子,感觉一个黑影走到面前。我的头更低了,不明白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不是巴望着我嫁入相府吗?
“怕我吃了她吗?”雪鸾和翠缕立刻闪到我身后。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也正望着我。那眼神虽是淡淡的,可是却让我感觉到他已把我看得透透彻彻,似乎我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一览无余。
而他却依旧是我在大业寺见到的那样,一身白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若不是提前知道,谁会想到它就是未来的皇帝,当朝的太子。
他的身子忽然压低,嘴唇贴着我的耳边,悄声道:“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不待我回答,他又道:“这发簪很别致,是别人送的吗?”
“不是,”我低声道。
“不是吗?那么是我看错了?”他站直身子,面上依旧在笑,可是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把它收好。”一个温热的东西塞进我的手里。
我低头,是一块上好的白玉,雕成龙纹的图案。
“殿下,”我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民女不能收。”
“你可以的,”他笑:“算是庆祝你逃婚成功。”
这也可以庆祝吗?
“如果不想被发现,快走吧。”
是谁在耽误时间。不过我什么也没说,低着头带着雪鸾和翠缕走了出去。
剩下的一切都出奇的顺利,直到站在相府的大门外,我还不敢相信我真的逃出了牢笼。萧宣远说的对,这真的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雪鸾和翠缕却一刻不停,看来她们早已找好落脚的地方。一走到相府外的阴影了,就把我塞进一顶轿子里。
轿子走的飞快,行至一处,外面传来热闹的,调笑的声音。转了个弯,那些调笑声渐渐消失了。不多时,轿子停了下来。
掀开轿帘,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木门,看样子似乎是哪户人家的后门,门上挂了一盏红灯笼,正发出幽幽的光。
翠缕已经打开门,我将走进这扇小小的门里。
这扇门里究竟有什么?
雪鸾和翠缕为什么要救我?
这些问题我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走进去就会有答案。在经历这么多事情后,我已经明白一个道理:面对你无法改变、无法预知的事情时,你只能勇敢面对,这样说不定还会发现解决的办法。就像我的婚事一样,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我终于闯过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