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面面相觑,伯益性情敦厚,想笑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路人甲却是忍俊不禁,哈哈笑将起来。这巡海夜叉掌控黄河九曲宫外大小事务,素来横行霸道惯了,不想今日却被一个毛头少年取笑,不禁恼羞成怒,正欲大喝出声,眼光瞥处,高大身躯陡然一震,唇上胡须不住抖动,目露惊惶之色,艰难咽了口唾沫,忙将龙牙长刀收起,讪笑道:“原来是......”
碧水幽深,忽地亮起一道凛冽无匹的寒光,那巡海夜叉登时如堕冷窖,浑身冷汗涔涔,急忙噤声不语。身后数百名小喽啰瞧见他异样,心中疑惑,朝前望去,瞧见伯益身后的窈窕女子,大惊失色,忙将参差不齐的长刀银枪收起。
司弈不疑有他,笑道:“这便是黄河水伯的待客之道么?”
那巡海夜叉尴尬一笑,正欲说话,忽然耳听一声微不可察的冷哼传来,登时大汗淋漓,佯怒道:“兀你这狂徒,水伯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里有空招待你们这些刁民?还不快快离去?”
司弈大怒,嘿然笑道:“区区黄河水伯,架子倒是不小,还真以为自己是天帝了?”双手一挥,一团真气蓬然鼓舞,冷冷道:“带我们去九曲宫,否则小爷将你这头夜叉削成蜥蜴!”
蜥蜴素来被称作“四足龙”,但却被自认为水中蛟龙的海底怪物所歧视,巡海夜叉听司弈将自己比作蜥蜴,登时大怒,喝道:“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无数尖嘴猴腮、鱼鳍满身的怪物轰然应诺,登时如潮水般涌将上来,长枪大刀挥舞如风,将四人团团围住,巡海夜叉瞥了眼伯益身后女子,见她美目中满是笑意,不由心花怒放,嘿嘿一笑,喝道:“上!”
碧芒急闪,七星梅花量天尺已然出鞘,司弈哈哈狂笑道:“小甲,些许虾兵蟹将,还用得着你我联手么?”双掌洒然飞舞,雄浑真气浩然回荡,如飓风忽起,蓬然飞卷。路人甲微微一笑,道:“我和伯益兄便在一旁看热闹了。”
狂风席卷,众龙兵虽习惯海底风浪,但一时间狂浪扑面,水雾迷蒙,拍到脸上火辣辣生疼,脚下排山倒海,波浪回卷,惊呼声此起彼伏,枪支兵器掉落之声当啷不绝,不由自主地跌跌撞撞朝后倒飞出去。
巡海夜叉见这少年随意挥舞,举手投足之间已将自己麾下将士尽数击退,修为着实深不可测,而另外两个少年正抱臂旁观,不曾出手,显然修为也是高绝,心中惊惶骇异,脚下发颤,抬眼看见雪苑仙子神情转冷,暗呼不妙,暗自咬牙,把心一横,大声叫道:“狂徒,纳命来!”话音未落,忽然闪电似的扑了上来,波纹碎荡,金叉挥舞,朝司弈全力攻去。众龙兵齐声轰鸣,震耳欲聋,各自拾起身边兵器,排山倒海般攻了上来。
司弈微微一笑,侧掌如刀,划起一道锋利无匹的剑气,倏地朝巡海夜叉当头劈下。狂风呼卷,气浪回旋,巡海夜叉只觉眼前亮光一闪,寒风堪堪刮过脸颊,唇边一凉,一道长粗触须应声而断,飘然游荡于水底,接着另一侧触须也铿然断裂。司弈嘿嘿一笑,长腿撩踢,“啊”地一声惨叫,正中巡海夜叉腹部。
巡海夜叉高大身躯如电掠般向后疾退,轰然撞上蜂拥而来的龙兵们,惨叫之声迭起,水雾骤起,席卷着众龙兵朝后倒飞出去。
巡海夜叉腹部遭受重创,浑身痛如刀绞,又惊又怒,艰难起身,恨恨道:“狂贼,有种莫走!”心有不甘地瞧了眼四人,众龙兵虚张声势喝骂了一通,便欲追随巡海夜叉而去。
忽听银铃之声乍起,如银瓶乍破,水浆迸裂,又宛如靡靡之音,摄人心魄,一道奇异的波纹自伯益身后缓缓驰荡而出,两道,三道......无数道绚丽波纹衍生而出,逐渐扩散,铿然作响。众龙兵听闻银铃之声,浑身剧颤,身影如被施了定身术般呆立不动,目光呆滞,神情涣散,似是被勾了魂魄般渐无生机。
“睡罢,睡罢.......”雪苑仙子嘴角笑纹涌动,诡异莫测,低声呢喃,宛如呻吟,伴和着鬼魅银铃交错之声,缓缓散了开来。众龙兵摇摇晃晃,应声慢慢倒下,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伯益心中不忍道:“仙子,这些龙兵罪不至死,你......”
路人甲笑道:“伯益兄,仙子只是让他们稍稍歇息一会儿,不会残害他们性命。”
伯益松了口气,挠了挠头,雪苑仙子神情古怪地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放他们回去,必定会惊动九曲宫侍卫。”伯益恍然,面现羞惭之意,抱拳道:“仙子好计谋。”
众龙兵横七竖八的躯体挡住前进之路,司弈长袖挥舞,浩瀚真气蓬勃卷舞,水雾骤起,浪花席卷,无数躯体如被大力烘托,倏地轻飘飘向两旁撂了开去。四人生怕惊动九曲宫巡逻侍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缓步前行,念力不断扫视,以避开来回不绝的龙兵。
水底幽深,假山嶙峋,怪石林立,珊瑚遍布,水草横生,雪苑仙子在前方带路,伯益紧紧跟随其后,路人甲和司弈两人则远远追随,不曾靠近。四人在水中游弋,路人甲与伯益渐渐掌握龙息法和鱼鳞诀心法,在水中颇也畅游自如,毫无阻力。
蓦地白光闪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如天柱般从水底竖起,直直顶向水面。雪苑仙子凝眸片刻,轻声道:“九曲宫到了,大家小心。”路人甲一凛,抬眼望去,光柱之麓隐隐有玉门闪现,紫气迷离,幻彩宾飞,气浪摇荡,似真似幻,心道:“这便是水伯九曲宫的入口么?果然堂皇的紧。”
四人在光柱面前站定,雪苑仙子回眸道:“要想入得九曲玉门,须得自由掌控水中呼吸。九曲宫在水底深处,与它比起来,这里便是污泥与云霄的差别了。”美目瞥了眼伯益。
伯益心神激荡,微笑道:“仙子请放心,在下已然将龙息法烂熟于心。”雪苑仙子微微颔首,衣袂飘扬,纤足急点,率先踏入九曲宫玉门。伯益微微一怔,紧随其后。四人鱼贯而入,果不其然,莆一踏入玉门,压力陡增,路人甲只觉胸前如被山岳挤压,苦涩烦闷,几欲呼吸不畅,遂凝神静气,默念鱼鳞诀,运行几圈之后,方才平缓呼吸。反观伯益脸色亦是苍白无比,相视一笑,携手向前游弋而去。
九曲宫玉门里外如阳春三月与冰天雪地之别,外面温暖如春,玉门里却是冰寒彻骨,一时间,众人须发皆白,染上一层薄冰。冰冷的海水瞬息间向四人涌来,水流甚急,迎面激撞,如狂风呼卷,将四人冲得跌跌撞撞。路人甲急忙扯住司弈和伯益双手,默运真气,身形稍定。雪苑仙子娇躯微晃,羸弱身姿似随时都会被狂狼卷走,不禁眉尖微蹙,忽觉掌心一热,一直温暖大手将自己纤手握于掌中,柳眉一竖,正欲发怒,瞧见身侧伯益微笑不语,眼神清澈明亮,丝毫没有亵渎之意,别过头去,冷哼不语。
伯益心神稍定,大手握得更紧,笑容满面。路人甲皱眉盯着雪苑仙子,若有所思。从玉门出来,忽觉前方一亮,抬眼望去,白沙遍地,绿藻飘摇,峡谷悠长,两侧万仞千壁,绵延万里。各种海草奇树,奇花异卉,遍布林立,依稀可见微弱阳光透过层层水雾投射到水底,惨白微亮,好似幽深碧绿海底的一颗颗珍珠,宛如银汉迢迢,闪烁如明灯,照亮漆黑海底。
前方宽敞明亮,四人携手踏浪游行,雪苑仙子对海底颇为熟悉,带着三人环绕迤逦而行,避过重重侍卫龙兵,偶有几只巨大海兽经过,被司弈浑身气势震慑,急忙逃也似地离开了。
穿过细长峡谷,掠过珊瑚遍布,忽觉前方亮闪如白昼,宽敞如平原,一座雄伟瑰丽的海底宫殿收入眼底。瑶宫万里,水晶闪烁,珍珠点缀,似是无数静静潜伏的夜明珠,将华丽尊贵的宫殿照亮,熠熠生辉。雪白晶石和火红的珊瑚,交错堆砌朝成巍峨雄伟的宫殿,绵延曲折,气势恢宏,琉璃灯盏,比比皆是,水晶屋檐似深海蛟龙般蜿蜒重叠。宫殿之中楼阁林立,亭榭交错,琉璃幻彩,剔透玲珑,宫殿正中央,一块玉石大匾上以血红宝石镶嵌出“九曲宫”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英武不凡。
路人甲当日见识南荒南禺城之时,只觉它恢弘大气,天下鲜能与之匹敌,熟料这海底九曲宫竟与它不相上下,心神俱震,正自炫彩迷离间,忽听司弈冷冷哼道:“水伯老儿司职黄河水事,本应勤政为民。但今日一看,这九曲宫瑰丽奢华,他老人家的一腔豪情壮志尽数消磨在享乐之上了罢?”
雪苑仙子花容微变,蹙眉不语。四人正自各怀心事间,壮丽巨大的九曲宫门忽地缓缓打开一角,隐约可听见仙乐飘飘,人声鼎沸,恍如神仙眷境,紧接着,号角长吹,数十龙兵蜂拥而出,呼喝呐喊之声响彻天地!
四人心神剧震,心跳加速,面面相觑,暗呼糟糕,惊道:“难道被发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