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惑不解，笑道：“沈大小姐今日这样客气，令吴某有点诚惶诚恐呀。以前好象我吴某欠了你沈大小姐五文钱三年没还，今日看来是你打算不计较那五文钱的欠账了。”司马乂听得莫名其妙：“大哥什么时候欠了沈家姐姐五文钱？”沈氏父子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不觉都笑了起来，沈千豪道：“倩儿从小受家人娇宠，一贯喜怒无常，有不周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倩儿辩解道：“倩儿何时喜怒无常来过？原来对先生不满，是见先生与二哥混在一起，误以为先生也如二哥一般泼皮无赖，却不知竟是误解先生了。”晓菱这时插话道：“沈家小姐见地不差，令兄是不是泼皮无赖且不辩论，但这吴先生的的确确是泼皮无赖一个。”司马乂朝我揶揄一笑，道：“原来我大哥人缘极好，身边红颜知己无数啊，小弟领教了。”
众人谈笑了一阵，比赛开始了。因与晓菱有约在先：要坐在一起看球赛的，让同是年轻人的曾经担任主裁判，董勇与沈千里还是边裁。我特意拉晓菱一起，坐在司马乂旁边，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身在球场，心却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司马乂就不同了，由于事先给他介绍过一些球赛的规则与玩法，看得是津津乐道，其乐无穷，看到兴奋处，竟是舞之蹈之，起立鼓掌。当司马乂起立鼓掌的时候，身后的随从人员、大小官吏、贵宾团队等一大堆人也不得不跟着他一起起立鼓掌。看台上一鼓掌，球员更是倍加卖力气，好一幅官民同乐的图景。
商界队刚刚取得了西晋朝第一次球赛的胜利，余勇尚在，大学队却要报一箭之仇，所以双方互不相让，场面极为火爆。大学队占有地利，有多达近两千人的拉拉队，“大学队，加油！大学队，加油！”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商界队的助威人数也不遑多让，那些纨绔子弟富家公子绝大多数是商界队的粉丝，加上有了“足球赔率”这一全新彩种，看球有了针对性，都希望自己所看好的球队获取胜利，此乃人之常情。经过老高的统计，百分之八十的投注都是买商界队获胜。老高曾忧心忡忡的对我说：“如果真是商界队获胜，那我们就赔惨了。”
上半场结束，比分为2比2，进球多达四个，可见场面之惨烈，非同寻常。就连沉醉在温柔乡中的晓菱与我，都被这激烈的气氛所感染，更不用说其余的人了。司马乂跃跃欲试，笑对我道：“大哥，兄弟回去也要组织两支球队玩玩，你帮兄弟物色个师爷，可好？”我笑着说：“不要叫师爷，应该称作教练。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我知道你也想玩这玩意儿的，今天特意把你请来，就是想让你开开眼，人生的乐趣多了去了，不要整天耽于江山社稷的。”司马乂嘿嘿直笑：“就知道大哥好，为兄弟着想，大哥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之于我，你别又说要个什么刻字的，或者什么砍柴的，我可没这闲工夫。”
说话间，下半场继续开始。场上展开拉锯战，场面胶着，一如沈万通老成持重的人，也时不时站起来，口中连连叫好：“好！好！好脚法！”双方求胜心切，球员每每有过激之举，造成犯规不断，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双方都被红牌罚下一人，十一人的球队变成了十人的球队。此时，团队性高的大学队的整体作战优势渐渐显现出来，慢慢掌握了主动权，控球率也远高于商界队。
胜利的天平一旦倾斜，便一发不可收拾，大学队连下两城，此时比赛已接近尾声，最后，商界队依仗一粒定位球，扳回一城，比分最终定格在4比3，大学队获胜。随着一声哨响，几多欢喜几多忧，这在后世，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胜了的欢天喜地，败了的怨天怨地。特别是那些投注赌商界队赢的彩民，更是骂骂咧咧，垂头丧气。
看台上的贵宾团队意犹未尽，都在高声谈论刚才这场球赛的得与失，成与败，只听得又一声哨响，飞虎团团长路羿走到看台最前面，威严肃立。操场上的学生及将士听到号令，迅速集结，一溜排开二十个方队，每个方队一百人，4*25的规格，学生的十个方队按系而分，将士的十个方队则以连分立。
沈万通父子等一众贵宾大感意外：不知这吴越王爷又来了什么新把戏，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就里。只有我微笑不语，对着司马乂、沈万通、晓菱等人点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耐心看下去。不是他们不想看，是他们已经是急不可耐了，都睁大眼睛注视着场上的一举一动，生怕漏掉了什么。
此时与刚才比赛时的热火朝天仿佛是冰火两重天，场外看球的观众静静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那些买足球赔率输了的彩民也暂时忘掉了沮丧，全都静候下文。晓菱在我耳边低语道：“先生露一手，留一手，事事总要出人意料，事不惊人誓不休呀，难怪沈家小姐说你泼皮无赖，我看还真是评论的货真价实。”
我摇头不语，“泼皮无赖”这个词在西晋朝就是这么个意思吗，看来演变不小啊。
“立正！”路羿拉长声调叫道，响彻全场。底下两千人的方队两脚并拢，抬头挺胸，双手自然下垂，目视正前方。“稍息！”声音略微短促，但仍是宏亮无比。两千人齐刷刷的右脚向右前方迈出小半步，以示“稍息”。又是一声“立正”，状态恢复如前。
“敬礼！”底下的人得令，左臂不动，右臂平举抡圆，平移至正前方，略略停顿，然后五指并拢，掌心朝下，屈肘，手掌横在胸前，肘关节朝外；与此同步进行的，左腿不动，右腿离地，抬起，夸张顿地，口中齐喊一声“嘿！”动作整齐划一，喊声排山倒海。不光是看热闹的观众大呼过瘾，看台上的贵宾团更是觉得热血沸腾，心潮澎湃。自我而起，自发地离座而起，取“立正”之势，可谓全场肃立。连晓菱倩儿等女流之辈也有样依样，毫不觉得难为情，做起姿势来更是英姿飒爽。开学典礼时代表地方名流讲话的迂腐老者孔仕荣，现任上江邑大学中文系教授，也是激动得双眼血红，热泪盈眶。
我看着眼前这么大一堆人傻乎乎的一本正经，心中窃笑不已。特别是底下的学生及将士，穿着西晋的古装，呐喊着小日本鬼子的口号，行着纳粹的军礼，不伦不类，整个一大杂烩。话虽如此，但在当时看来，这竟是何等的激动人心，何等的开山壮举。相信多少年之后，西晋人回忆起在上江邑大学操场的一幕，依然会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才刚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正步——走！”路羿一声令下，方队人马两脚交替踢起，四人一排，齐步前进。走在最前面的是中文系的一个方队，董勇打头，路过看台正下方时，董勇大喊一声“敬礼！”中文系学生方队于是在行进中完成敬礼动作，目光由直视正前方改为齐刷刷望向看台。路羿作出回礼的姿势。
紧跟中文系方队之后，是医疗系的一个方队，由医疗系教授华钟玲打头，医疗系方队为女子方队，豪迈之气，巾帼不让须眉。再然后是工程系方队，教授墨非打头；数学系两个方队，狄小凤、段彦打头；地理系两个方队，曾经、徐方圆（徐九津之子）打头；军事系三个方队，谷野、公孙白、夏侯谨言打头；再其后是九个步兵方队，分由周长寿、段斐、傅艺、东方北、司徒琴、欧阳戟、韩当、彭绪、赵四娘打头；最后是骑兵连方队，关琳打头。
每个方队，并且每次经过看台之下，都有领头人司仪“敬礼”，看台之上的最高将领路羿回礼致意。到后来，不光是路羿，看台上所有的人，连沈万通、司马乂、晓菱、倩儿在内，都开始了纳粹式的军礼。想起那个场面，想起那些人的一本正经，想起那个别样的阅兵式，都让人忍俊不禁，有好几次想笑，都被我憋回肚子里，那个下午，我的肚子憋的隐隐作痛，痛彻肝肠。
二十个方队首尾相连，动作规范，步调一致，两千人如一人，竟是如出一辙，看起来自然相当受用，摄人心魄，气壮山河。沈万通老夫聊发少年狂，可能是觉得站在后面跟着行礼还不过瘾，后来素性站到前面来，与路羿并排而立。以致事后连连向我致歉，说是不该抢了大家的风头。
晓菱望向我，意味深长地一笑，道：“先生可否告知小女子，这是何称谓，理当有其名号？”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阅兵式，这就是阅兵式。”晓菱眉头一皱，道：“先生如此练兵，该不会有所指吧？”我哈哈一笑：“练兵就非要打仗啊？练兵如练武，你练武的目的是什么呢？也不会是‘有所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