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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万家大院破败不堪,阴森恐怖不已,但却是满院子都是宝贝。
花园里遍地都是杂草,但杂草中却藏着许多药材,花园的池中有莲藕可以吃,甚至还有鱼。而后院竹林里不但有竹笋,还有十几棵各种各样的果树,林玉竹还辟了块地种了些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还养了几只兔子。换个角度看这大院,廖银杏倒是觉得这里还真是个好地方,要是闹饥荒的话躲在里面半个月都不愁吃了!
林玉竹说他逃出来的准备已经做了好久,所以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偷偷藏吃住用品在这万家大院里,米面充足,铺盖齐备。几人还是不敢住那些死过人的屋子,就全都挤在了小竹屋里头,林玉竹住里间,廖家四口住外间,这些人性子都比较好相处,所以过得倒还算融洽。
因为天花的问题,廖家人不敢乱跑,深怕害了别人,反正刚刚采了草药还没来得及晒,加上万家大院里也有许多用得上的药材,廖父和俩儿子这些天就忙着晒药采药,日子过的倒也快。
见父兄忙着,廖银杏生了天花不能乱碰药材,也不好去做菜淘米,闲着没劲就总绕在林玉竹身旁,反正他生的标致,跟他呆一块儿赏心又悦目。
越相处廖银杏越觉得林玉竹有意思,他总是一副弱气好欺负病怏怏的模样,但一到雨天的时候,他就会立马跟换了个人似的,眸子里阴沉涌动,好像身上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仇恨和秘密一般。
他最喜欢雨天,每到下雨就会站在雨水里看雨,一直看到雨停为止。而无论是晴天雨天,他都喜欢身着一袭黑衣,打着一柄黑伞,白天的时候伞不离手,只有太阳归西了他才会卸下头顶的那层遮蔽。
廖银杏自然好奇,这天陪林玉竹去挖竹笋的时候,她望着认真拿着小铲子在竹林下戳来探去,另一只手却还攥着伞柄的林玉竹,好奇地问他:“你为何每天都打着一把黑伞?今天明明没有雨。”
林玉竹答的有些无奈:“我天生患有怪病……不可见光。”
廖银杏噗嗤乐了:“难不成你真是鬼?”
林玉竹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看我这模样……和鬼也差不多了。”
廖银杏笑着点头:“是啊,你那小脸一天天捂着遮着不见光,脸色自然不健康,这么煞白你又长得太不普通,在这院子中不被当成鬼也难吧?”
林玉竹微微一笑,眼神却黯淡了下来:“正因如此我才会选万家大院来藏身,这样就算有人来找我,我也能仅凭一张脸将他们吓跑。”
见他表情有异,廖银杏叹了口气:“但你心里其实……还是希望自己能被找到带回去吧?”
林玉竹一怔,眸子中满是忧伤,轻轻点头:“……我与府上一待我很好的家丁之间还有联络,我一直从他口中听着家里的动静,若爹来寻我,我还是愿意回去的。但他前些日子已经回来了,却并未来找过我,倒是忙着四处找年轻女孩纳新妾。兴许,我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累赘,没了才好……”
廖银杏不知该说什么,默然。
许久后,她抬头,吐出一句:“这种爹,不要也罢。但你可曾想过自己以后怎么办?”
林玉竹点点头:“从家中带出来的银钱谨慎些用足够我活到二十岁,而我也单独留了二十岁后上京赶考的盘缠,继续在这鬼宅里躲避着,躲到不能躲了我便带着钱财离开,到别处藏身,认真研究学问,到时踏向仕途……”
听他这么老实的跟自己抖着底,廖银杏重重叹了口气:“哎!你?去做官?肯定不行啊!先不说你有没有运气爬进官场里,你这性子就算做了官也会死的很惨!”
林玉竹茫然不解:“为何?”
廖银杏伸出手指头替他算着:
“一、你性格太老实温柔,我问什么你都说,光凭这点你进官场就要死一次!
二、你太容易信任别人。你如今十二岁,足够你活到二十岁还够你进京赶考的存银一定不是个小数目,你竟然这么爽快就告诉我了!我们家那么穷,你就不怕我们抢了你的钱远走他乡?凭这点你进了官场又要死一次!
三、你太怕寂寞。见到我们几个借宿的你就耐不住寂寞想来跟着凑热闹,你难道真的不担心我们病好了回去会到处乱说?人的嘴是不可信的,你寂寞的时候所犯的错将来只怕又会杀你一次!”
听到廖银杏短短几句话就杀了他三次,林玉竹放下手中挖竹笋的活,噗嗤乐了:“照你这么说,我估计还未进官场就已经死透了!”
廖银杏笑道:“那倒未必,不过我猜你或许会像我爹一样吧……考了一辈子功名,也进不了仕途,最终只能当个郎中,还当的落魄,连个好衣裳都没得穿。”
林玉竹摇了摇头,语气认真:“你爹是好郎中,怎么能说他‘只能当个郎中’?我觉得你爹倒是当初真的选错了目标,郎中于他才是最合适的,而我嘛……”
林玉竹忽然嘴角一勾,伸出三个手指,笑的神秘:
“既然你送我三条,那我也回你三条。
一、我没你想的那么老实,不然我也不可能有胆量伤了自家嫡子大哥,而后又拿了家里一大笔钱逃出来。
二、我信任你们是有所根据的,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被我信任。
三、我若怕寂寞,就不会在这荒宅之中落脚,而我,也信得过你们家人的嘴。”
廖银杏皱眉:“为何那么信任我们?”
“我信任的是你爹。”林玉竹接着挖起竹笋来,面上的笑容变得温柔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