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银杏跟着父兄回到药摊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回家了,回了采芝堂,气氛有些怪。
廖父和廖空青廖玉泉都一脸严肃,廖空青将采芝堂的门锁了,廖玉泉上楼不知去取什么,廖父则面若冰霜地坐在椅子上,闭眼静坐也不说话。
气氛诡异的让廖银杏脊背发凉,不禁小声问爹:“爹……大白天的怎么就关门了……”
廖父还是一字不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廖玉泉从二楼下来了,将一个东西交到了爹的手中。
握住那东西,廖父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目光如同审视犯人一般,冰冷无情。
看清廖玉泉递给爹的那东西是什么后,廖银杏倒抽了一口气——是一条崭新的皮鞭!
廖父起身,将手中三尺多长的黑色皮鞭“啪”地一声甩开,而后冷冷对廖银杏道:
“廖家前几辈都是当官的,你可知道他们怎么当上的?都是被鞭子逼的!不学好的要挨鞭,不读书的要挨鞭,不会攀关系溜须拍马的也要挨鞭……知道这鞭子为何如此新么?因为它是爹与你们的娘成亲那天找人做好的,而到现在爹一直都未曾用过它一次!爹从小就是挨鞭子长大的,受够了这苦,也深知官场险恶,虽然咱家的传统是如此,但我不想逼着自己的孩子去奔仕途,也不想逼着你们有多大作为,只想让你们平平安安长大!所以这鞭子,我一次都未用过!”
说到这,看得出廖父有些激动,一股火气窜上来,逼得他咳了几声。
气顺过之后,廖父扬着鞭子对廖银杏大吼了一声:
“你这不争气的女儿,不想挨这第一鞭就给我跪下!”
廖银杏被廖父骇人的模样吓了一跳,她知道能让那么懦弱老实的男人气成这样,那肯定是大事,虽然完全摸不到头脑,可她现在再怎么说也是人家的女儿,被爹揍死也不需要理由,为免挨揍,她还是乖乖跪下了。
而廖父接下来的一嗓子却是让廖银杏傻了——
“无论你懂不懂医术,医术高不高,我们都不允许你行医!前几次让你沾到病人都是事出的急,我们来不及劝阻,而你今后若是再碰病人,可就别怪我这第一鞭子要落在你身上了!”
见理由竟然是因为她治病救人,廖银杏不干了:“为什么不让我碰病人?!眼看着面前有自己能救的病人不去救,这有悖医道!再说……我还不是想改善家里的环境吗?!如果有我的医术和菩萨赐的那本书上记载的方剂,这个家一定不会再这么穷……”
廖父大怒,扬起鞭子挥向廖银杏,廖银杏吓得闭眼,却只听鞭落于地面的声响,没有绽于皮肉的痛楚——廖父故意打偏了。
接着,廖父哼了一声,狠狠将鞭子仍在廖银杏眼前,嘶哑着嗓子骂道:
“就算是穷死!我也不让你行医!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当医生的道理!女医者最终至多也就是沦入宫中当女医官,爹是不想把你往火坑里推呀!你怎么就不懂!当年你娘不就是因为这才……才……送了命啊!”
说罢,廖父颓然坐在椅子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廖空青和廖玉泉站在一旁,也是垂头不语,脸上的神情也都很痛苦。
廖银杏只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的娘死了,却从未听说过是怎么死的,如今爹这么一说,她怔住了,心中有无数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接着,廖父张开眼睛,淡淡开口,解释给廖银杏听:
“你娘是我师父的女儿,她医术比你爹我好太多,爹没用,这采芝堂虽说表面上是我的,但其实很多的病都是你娘治好的,所以之前采芝堂还不至于如此落魄。可躲在我背后,你娘总觉得自己屈才,最终还是不顾全家人反对入了深宫,当了女医……最终,她不知为何死在了宫里,到现在连尸骨都不知葬身于何处……”
他极力说的淡然,但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他根本没办法掩饰自己的痛苦。
接着,廖父又低声道:“你好不容易活过来了,虽说活过来之后性格大变,爹也不在乎,爹只希望你将来能嫁个好人家,过的平平安安的。所以,你不能行医,就是不能。即便你想靠爹的手来治病救人,爹也不会答应,因为爹也受够了那种只能靠背后的女人才能成功的日子。”
听了这些话,廖银杏大吃一惊。
廖父在这种时候对廖银杏说出她娘的结局,似乎并不是在与她讲一个故事,而是在向她预言她的结局一般。
廖银杏从来没思考的那么远,但这一刻她开始思考了。
这时代,女人无法当医生,她这三次救病也都靠着爹打掩护才能成功,而若一个女子想要明着当医生,唯一的路就是去宫中伺候那些嫔妃,而宫中的争斗不用想也知道多残酷,一个女医官只要稍微站偏了位置,她就是必死无疑!
所以就算可以躲在爹爹背后,以爹的名义来施展她的医术,这种日子她又能过多久?嫁人之后呢?爹死了呢?她又靠什么来施展医术?!难道再找个像爹一样的傀儡?那太痛苦了,无论是躲在背后的那个人,还是站在前面的那个人。
难道只因为她是女人,这条路就只能彻底封死了吗?只因为她是女人,就要放弃她十几年挑灯夜读、潜心钻研、反复实践得来的医术?
廖银杏沉默了,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急着证明自己医术的想法是大错特错的,她也明白了爹在河堤时为何会那么狠的打她了。
因为医者这条路,她一个女子注定没办法光明正大的走,名气大了,她或许就会被强行征入宫中,而一入皇宫那便注定是九死一生,与“幸福”二字永世无缘!
但……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屈服。
一家人沉默了良久之后,廖银杏长长叹了口气,轻轻点头:
“爹,银杏明白了。”
廖父一怔,而后露出了苦涩的笑容:“你明白就好……”
可还未等他放心,廖银杏忽然又高声补了一句:“银杏明白了医途艰辛,但银杏不怕!无论如何,银杏不会放弃。”
廖父叹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廖空青,把你妹妹捆到床板上去!什么时候她明白了,再给她松绑!”
廖空青愣了愣,而后一把将廖银杏扛起,不顾廖银杏的强烈反抗,将她带往二楼去。
廖银杏拼死反抗,在要被扛上楼梯时,她一把死死抱住药柜,小手气的在药柜上面乱抓:“爹!你这是在逼女儿!我不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
廖父却是不理她,坐到诊桌后头,闭目沉默。
廖空青果然听爹的话,好不容易让廖银杏不再去抓药柜,一路将廖银杏拖到二楼后,毫不含糊地将廖银杏绑在了床板上,任她如何挣扎廖空青都假装没听到。
绑完后,廖空青才安慰起气鼓鼓的廖银杏:“银杏,你就别再气爹了,这也就是咱爹心软,你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敢这么跟自己的亲爹说话,早被打的屁股开花了!”
廖银杏在气头上,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懒得理廖空青。
看小妹倔着不理自己,廖空青叹了一声:“你就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罢,廖空青下了楼,留廖银杏自己在二层。
……
见人走了,廖银杏猛地一睁眼,将刚才上楼的时候顺手在药柜旁摸到藏在袖子里的小药剪掏了出来,三下两下将那捆着自己的麻绳全都剪断了。
廖银杏自然能理解爹的苦心,但她却没办法认同!
但一时也的确想不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对策,那种无力感让廖银杏觉得心里很是堵得慌。
在家里呆着肯定是心情越来越糟,她想出去走走。
顺着窗子向下看去,窗子下面是一雨檐,一尺多宽的雨檐连着隔壁住户家的围墙,而围墙里头有梯子能下去,只要她跳到人家院子里再顺着别人家的门出去,那她就能自由了。
廖银杏按照她所想的线路顺利到达了采芝堂后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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