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一听便乐了,自家姑娘自出生就呆在燕州,还没去过京城呢。自然是不明白这京城的繁华哪里是燕州可比。
如此心下又觉得有些不妥,自家姐儿好歹是个郡主,自小长在外地,不比京里的那些王侯子弟们,到时候可万万不能寒碜了去。想到这里,陈嬷嬷就想着要不要跟王爷说说,好好教教姐儿这礼仪规矩;这些年王爷忙于战事,这方面大都落下了。
若是良玉知道陈嬷嬷此时的想法,估计也得晕过去。她自个儿琢磨着前儿肃亲王的副将杨宪告诉她,肃亲王过几日就回来,还想着要怎么磨着他带自己去骑马呢,这下全都泡了紫菜汤了。
良玉前世就是个通透的性子,凡事极为想得开,否则当时知道自己的好朋友跟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是甩他们俩耳光那么简单了。(虽然最后一脚踩空穿越了)
既然没马骑了,那就再想想其他的好玩的玩意儿。既然陈嬷嬷都告诉她回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么她就算对肃亲王撒娇撒赖也没得用,还不如想想回京后找些什么东西玩呢。嗯嗯……这个年代大约有点像历史上的唐朝,虽然周围有些少数名族爱瞎蹦跶,但实际上国家很是繁华。
可是再繁华也没得电视看,没得网上,没得迪斯尼公园。所以还是那些美食最有诱惑力了,点心什么的最可爱了,弹琴奏乐的最讨厌了。
可是也不能当个吃货,否则以后变成肥妞可找谁哭去。更何况自己还知道那个还没见过的祖母是个什么性情呢,万一是个重男轻女讨厌自己的怎么办?所以呢,点心很重要,知识很重要,头脑很重要;额,武力也很重要,以后要再是遇上像亲爹齐王那样的混球直接拿棍棒伺候之。
大楚长兴二十一年十二月初九,肃亲王赵恪击退突勒大将鹰奎主力,逼其退军四十里,并夺回为突勒所夺的并州四城。十日后,肃亲王赵恪由蒙城班师回朝。
并州官道,旌旗猎猎,尘土飞扬。大队人马井然有序地朝前行进着。这正是肃亲王赵恪的回京军队。
肃亲王并未坐诸王驾专用的赤金雕花马车,而是一人一马当先而行,时不时地与身边的副将杨宪和顾冲闲聊着(军师谢道是文官,所以坐在后面的小马车里),将良玉和一干下人留在后面的马车里。
良玉被陈嬷嬷抱着,心中闷得想骂人,鉴于无人可骂,便在心里把这个该死的马车骂了千万遍,虽然这驾马车豪华得紧。
赤金打造,琉璃车顶,厢壁镶嵌的尽是宝石玛瑙,连窗上的帘子都用的是上好的锦缎所制;因时处隆冬,车厢里放着一只赤金錾花火炉,良玉穿着纯白云锦刻东芝梅花的小袄,领口处襄着一圈出得极好的风毛,下身着一的浅黄色小裙,因还未出三年孝期,穿得极素淡。周边坐的软榻上也铺着好些个大小不一的上好的苏绣贡缎织成的软垫,一派华贵;马车十分宽敞,足可容纳十余人;在行进之中丝毫不觉颠簸,竟像是个厢房似的。但良玉哪里会喜欢这些,一心只想着外面广阔的山川天地,就想着趁陈嬷嬷不注意,溜出去看看。
那啥,骑马多好啊,新鲜的空气,晴朗的天空;可是陈嬷嬷把自己抱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乱跑乱动,连马车上的帘子都不许掀。想着自家老爹肃亲王却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淡笑风声,那惬意得。咱心里不平衡啊。
陈嬷嬷正和青荇打着瞌睡,却感觉怀里的小人儿有些不安分,一准儿觉得这丫头又想掀帘子看外头的景致。一下便醒了过来,拍拍良玉的小屁股,虎着脸斥道:“郡主,可不许乱动,若让人看见了,只怕是要说闲话的。”因为回京之事非同小可,京城不比燕州风俗开放,京城乃皇家贵族聚集之地,规矩甚严,于是肃亲王一早吩咐了下人,命将称呼改了过来。陈嬷嬷也嘱咐了良玉以后不能再叫肃亲王“爹爹”,而要叫“父王”,自己也不能叫她为“姐儿,”那些都是家常称呼,皇族之中最是重视规矩,这些称呼是万万不能混用的。
良玉摸摸被拍的屁股,心想京城果然是个讨厌的地方,规矩那么多,还随时担心自己身份有曝光的危险。虽然人家肃亲王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可是自己总是会心虚的是不?陈嬷嬷说得话的确是为自己好,可是这时候出去玩,等回了京城就真的没机会了。
可是怎么样才能出去呢,撒泼?耍赖?用强?呃……好像不太好。那……三岁的小孩都喜欢什么来着?
“王爷,此次回京是有什么不妥么?”杨宪看肃亲王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难处。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这些年朝廷中有些不大安稳。”肃亲王说着,眉间忧色愈浓。
杨宪听着,面上了然,朝廷只是她也有所耳闻。当今皇帝今年五十有五了,共有十四位皇子,五位公主;朝中立嗣之争愈演愈烈,皇子们渐渐大了,野心也越发的大了;前些年还好,皇太子尚在其位,诸皇子之间还算安稳,可就在三年前,太子遭废,朝野震动,诸皇子野心也逐渐暴露,各王府蠢蠢欲动。
被废的皇太子乃是先皇后曹氏所出嫡长子,曹皇后原是皇帝的元配皇后,在皇帝登基后的几年就因病过世了。仅留下皇太子赵宗焕和五皇子湘王赵宗庆,及皇二女曲阳公主三个子女。
皇太子被废后,湘王及曲阳公主都深受连累,为帝所不喜。
除此之外,皇帝还有皇三子晋王赵宗岳,皇四子齐王赵宗泰,皇六子豫王赵宗兖,皇八子宁王赵宗裕,还有皇十一子秦王赵宗朗,都是十分优秀的皇子,又都有觊觎九五尊位的野心,这些个皇子大都有出人之上的政绩或是平定边疆的战功,亦或是实力强大的外家,总之各有千秋。如此,朝堂上斗争之烈可想而知。
杨宪叹了一口气,大约猜到了肃亲王的担忧,而今立嗣之争如此激烈,肃亲王一向军功彪炳,甚得皇帝器重。这两年一直在外,倒还没什么,可此番回到京城,怕是要被逼着站队啊。心下这么想着,口中却是另一番相劝,“王爷也不必太过担忧,诸皇子虽争斗不已,上边儿皇上也没有明确表态。王爷谨安自身,倒也没什么大碍。”
肃亲王听了不禁讶异地看了杨宪一眼,原先只觉得此人于战事上是一个一等一的将才,却不料想于政事上却有此番见解,心下更是对此人刮目相看。
“话虽如此,可皇上他…………”想到皇帝,肃亲王不由望向身后不远处琉璃车顶,心中不安。
杨宪见此,知是肃亲王心中仍有其他顾虑,但思及自身并非肃亲王嫡系,言之过多,引人非议,遂住口不再多言。
这厢肃亲王正愁着,却听得后面一阵骚动,还隐隐听见一阵哭声。心下奇怪,支使身后跟着的一个小校尉,“去看看,怎么了这是?”
那校尉领命而去,没一会儿便折了回来,只说是小郡主在车上给颠着了。肃亲王一听就觉得好笑,这丫头哪里是被颠着了,分明是在车上被拘着了,觉得闷了。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道:“去叫人把小郡主抱来。”
所以,就这样良玉就被肃亲王捞到了马上。肃亲王身边的军士大多是燕州人,脑海中就没那么多规矩绕绕,倒也没什么闲话。
肃亲王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环抱住小丫头,这样子与其说良玉是骑在马上,还不如说是被肃亲王抱在马上。再说这匹马又高又壮,自己那豆芽菜般的个头,盘腿坐在上面都可以,这心头也还是有些郁闷。不过能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父王,你什么时候教良玉骑马?”良玉仰起头,眨巴着眼睛,一脸诚挚。
肃亲王忍住笑,“等你再大些时候。”
“哦。”点点头。“那……以后是和哥哥住在一起么?”
“嗯,还有祖母。”
“哦。”还是点点头。
肃亲王见她知道不能学骑马,不高兴的样子,便问了些日常琐碎问题,良玉就只能点头回答。
之后赶路之时肃亲王只要没事,都会把良玉抱在身前,给她指指这个,说说那个。良玉心里很感动,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似乎也常常把自己抱在膝头,讲讲故事,看看动画。
对于回京城的事情,良玉心里原也没有太大的抵触,只是想到当初齐王的事情,心下有些膈应的慌。
这样赶了十来天的路,就到了大楚帝都长安。
照大楚的规矩,军队是不能入城的,所以肃亲王先是将麾下的大军驻扎在长安北定门外,而后自己再带着良玉回王府,更衣之后再入宫回旨。
眼瞅着离肃亲王府越来越近,良玉心里越发的紧张,这会儿更是整个人都贴在陈嬷嬷身上了,一旁的青荇看得直乐,只觉得这小郡主也忒可爱,忒喜感了。
陈嬷嬷觉出良玉的害怕,以为这是小孩子到了新环境,怕生,于是拍着哄了,还告诉她说肃老王妃是个很和蔼的人,不用害怕,毕竟是自己亲祖母,又不是别人。良玉听了直翻白眼,姐哪是怕生啊,姐这是紧张啊!万一这老太太知道自己不是肃亲王的亲骨肉,给自己小鞋穿咋办?
可担心归担心,人还是要见的。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良玉知道这是到府了。
青荇先下了马车,接着才是陈嬷嬷;陈嬷嬷下了车后,才回转身来,把良玉抱了下来。
良玉从陈嬷嬷怀里滑下来,示意要自己走。陈嬷嬷守着十分地规矩,良玉发话以后,便往后退了一步,站在良玉身后。
良玉心下明白,也不多话,只是还有些踟蹰。肃亲王过来拉住她的小手,牵着她进去。
良玉这才有机会抬起头看看,迎面便是三间宽阔敞亮的朱红大门,再往上便是四个正楷的烫金大字“肃亲王府”。门前的四根五彩廊柱和房檐之上也绘着百兽祥云的花纹,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一雌一雄,面露狰狞之色;堂堂亲王府邸,果是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这也难怪,前后两位肃亲王都是军武出身,自然格外有些凌冽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