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谓的《会真记》也就是着名的《西厢记》,也就是老掉牙的崔莺莺和张生的故事,外家小丫鬟红娘充当女二号。良玉从睡梦中醒来,死揪着被面,心中无比怨念地想着。
今日是学里休沐的日子,正好又碰上不用去演武场练箭,所以可以睡得久些。
“郡主,可要起身了么?”是陈嬷嬷的声音。
“嗯……”
闷闷地声音传来,有些不对劲儿,陈嬷嬷还以为良玉生病了,担忧地拉开碧色帐幔,一看原来是良玉一个人抱着那本《会真记》,嘴里还在胡乱地“哼哼唧唧”个不停。陈嬷嬷失笑,帮着良玉穿了衣裳,又吩咐绿夷和花舒端来热水青盐痰盂等物伺候良玉梳洗。
良玉的大丫鬟之一花舒一边儿为良玉梳头,一边儿笑着问道:“今日郡主不用进宫,也不用去晟国公府,准备怎么玩儿啊?”平日里良玉一大早起床就得去集文馆上课,下午午课结束后还要去演武场跟着庄家几兄妹一起学骑射,忙的是脚不沾地,那日子,叫一充实。所以伺候良玉的嬷嬷丫鬟们挺心疼小主子的,这样的小孩子,正是玩闹的年纪,怎么能老被这样那样的课业给拘着呢?
良玉懒懒地回应花舒,“不知道。”咱的小说都没啦!
花舒见良玉无精打采地,便出主意道:“今日世子爷也休沐,郡主可不跟世子一块玩去。”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自己进学之后玩的时间变少了许多,跟哥哥明煜在一块玩的时间也少了好多。二十四孝好哥哥为这事儿不高兴了好久。
明煜今年也有十二了,这在古代,早就算是大人了,平日里也不再像幼时那般嬉戏玩闹,而是时常被肃亲王带在身边,按肃亲王的话说,就是要“多听,多看”。许多时候,已经已经能代替肃亲王处理一些大小事务了。
“哥哥,哥哥……”良玉一路跑跑跳跳地跑到明煜的屋子里,把明煜的奶嬷嬷段氏给吓了一跳。
“妹妹。”明煜正在整理腰上挂着的香袋,瞧见宝贝妹妹一溜跑进自己的屋里,脸蛋儿顿时笑成一朵花儿,眼睛也眯成一条缝儿。
明煜抱住跑过来的妹妹,笑问道:“妹妹有事儿么?”
“哥哥你今天要出去么?”良玉努力睁着大眼睛,声线甜美的无懈可击。
“是啊!妹妹想要什么?哥哥给你买。”明煜很明白妹妹的小心思。所以良玉的屋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泥人花灯等玩具。
要出门儿?嘿嘿,跟去玩玩?
“良玉想跟哥哥一块去。”
“啊?”明煜傻眼儿了。上回父王才吩咐了不许带妹妹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可是这会儿妹妹都找上自己了,肯定是想去得狠了,自己又不能拒绝妹妹,怎么办呢?
“外面太乱了,妹妹要什么,哥哥带给你好不好?”
“不嘛不嘛,要一起去。”良玉看着明煜像是写了个“囧”字的脸,恨不得立刻做一个大木牌,上书“我很无聊我很无聊”请王府中人一同观摩。
明煜实在是无法,只好带着良玉去见肃亲王,只要王府里的大boss同意了,事情不就解决了?
所以良玉对明煜的死缠烂打就换了对象。“父王,我就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城东的刘记铺子卖的蜜饯可好吃了……”
面对这个永远只记着吃的某人,肃亲王实在不想说话。
“良玉回来的时候给父王带艾窝窝好么?要不就白糖糕?那个更好吃些,嗯嗯……城西那家的四喜饺也不错……”
肃亲王若不是要维持自己的为人父的风度,真是要无语望苍天,也不知道这娃性格像谁?要说当年青芜可不是这么个性格。
好吧,我忍。
“要早些回来。”
“嗯。”
“不许去人多的地方。”
“嗯。”
“要跟着哥哥,不许乱跑。”
“嗯。”
以下省略N多句…………
总之良玉是跟着明煜出来了。
“哥哥,哥哥,咱们去哪里?”换了一身水蓝色小男装的良玉在马车上兴奋不已,差点没把这驾明煜专用的小型豪华马车给跳垮。
明煜微微一笑,只说了三个字:“赛诗会”。
哎?这在京城里可是个大事哎?有多少青年才俊会聚在一起比赛诗词?那会不会又一大堆帅哥看?
看模样,哥哥明煜的模样是十分——淡定?一点都不兴奋或是紧张?在想什么呢?还皱着眉头?
切……装什么老成啊?良玉想着想着一双小爪子就摸到明煜的脸上。
“唔……”明煜正在想事儿,冷不防一只软乎乎暖暖的小东西贴到自己的额头上。
抬头见到妹妹冲自己“傻乎乎”地笑,望着那可爱明亮的笑容,明煜心头一软,直觉身上舒服了不少。
赛诗会的确是个大事,至少是个青少年圈中的大事儿。据说这样的赛诗会每年都有,是众人自己组织的行为。但还是皇帝点头特许的,虽没有明文规定,但仍旧成了大楚朝廷中隐隐的大事。每年举办的地方都不一样,但一般都是在某家公子的府邸里,由那家人做好一切准备,好宴请各方贵族公子哥儿或是大才子。
其实良玉能理解,这样类似于选拔赛的聚会,到哪儿都有,毕竟皇帝可以从中看出臣子中哪家公子有前途,好为自己的万代江山注入新血。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不过多了些值得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罢了;但对于参加赛诗会的各家公子来说,这实在是一场钝刀磨肉的硬仗,私底下涌动的血腥暗潮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今年举办人便是在卫国公唐府的公子,也就是临川公主的独子唐映玄,据说也是个挺有才华的公子哥。
临川公主,也算自己和哥哥的堂姑姑,据说是先贤妃生的,也就是齐王的妹妹。
好吧,良玉自动忽略掉“临川公主是齐王的妹妹”这一条。
等进入卫国公府,良玉的确就见到了许多除各王府皇孙之外的世家公子。一个个是解释玉带珠冠,加之近日天气颇好,阳光普照,一众公子哥儿身上金光闪闪的差点没把良玉的眼睛闪瞎。初步估计,这人数不下一个连。
明煜和良玉一出现,就有好些人迎了上来,一个个嘘寒问暖好不热闹。明煜脸上也始终挂着世子标准微笑,不远不近。这些人良玉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都不太熟。
众人见着明煜身后跟着的小萝卜头,看那样子吧,就不像是个男孩儿,加上许多人都曾见过良玉,遂彼此心照不宣。
良玉跟着哥哥还有几个公子哥儿一道去了威国公府的后院。
不过这卫国公府的后院可比那晟国公府的后院气派得多,华丽得多。不过想想也是,卫国公娶的可是皇帝的女儿,这住的地方能不气派么?据说这临川公主也是个贤妻良母,按照公主出嫁的仪制,公主是可以有一座自己的公主府的,也会有好些陪嫁的太监宫女,甚至是僚属。可是这临川公主出家后就直接上书皇帝,把公主府和卫国公府两府直接打通,合成一府,所以才直接打造除了如此宏伟气派的后花园。
众人穿过一条条曲形暖廊,白色和着浅灰的墙壁和鲜红明亮的屋瓦,连续数座拱门,个个都用端正的楷书或行草铭刻了字纹。
穿过最后一座拱门,良玉抬头一看,上刻“花墟”二字。
果然,人还未至,便闻得一阵阵花香扑鼻,隐约能听见窸窸窣窣并吵嚷的声音。
院中遍植异草奇花,苍翠青郁的滕曼交相牵引,穿石绕檐,彩色小花儿点缀其间,累垂缤纷。中央有一座人工凿出来的活水大湖,自有通向园外之处,远处有一带清流,于花柳深处曲折泄于石隙之下,俨然瀑布清流。湖中些许翠叶粉荷,青荇香菱,摇曳可爱,数量不多,不过应景而已。
再观四周岸上,佳木葱郁,翠岩怪石,奇花闪灼。东岸不远处正是以青石为基的八角琉璃亭台。顶部铺定朱红琉璃瓦,四面角处自有异兽翘首而望,檐下石壁上书“松雅”二字。亭中有约莫一米高的大理石方案,案上累叠数十张名人字画,并一座白玉比目磬;字画旁有一雕花汝窑笔筒,里面毛笔狼毫如枝桠一般为数不少。一旁又数方宝砚,其中一方上好端砚,黑漆漆的有些许刚磨好的墨汁。尚有几人围着石案叽喳争嚷不休。
卫国公世子,即临川公主之子唐映玄见又有几位好友来到,忙迎将出来,身后还跟了一大串人,且个个衣饰鲜亮,玉带环佩。
“表弟来了,快请快请。”唐映玄一脸喜色,执起明煜右手,便往那亭子里拖。按辈分,唐映玄算明煜的表兄。
“呃?”明煜犹豫了下,自己跟表哥走了,妹妹怎么办呢?这里可都是大男人。
被一众公子给挤得连脑袋都看不见的良玉好容易挤了个脑袋出来,“哥哥去看什么,我也要去!”
呃?这是什么情况,明煜来参加赛诗会,还带个小拖油瓶。唐映玄摸摸鼻子,斜眼儿瞧了一眼良玉,很不厚道地把良玉归结为拖油瓶。
还好唐映玄还是有准备的,对一边儿侍立的小厮道:“把小郡主送到大小姐那边儿一道玩去。”大小姐指的就是良玉见过的唐映姚,正是唐映玄的胞妹。
啥?自己正牌哥哥都没发话,你小子就想决定我的去留了?
良玉抱住明煜的手臂,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去!”
唐映玄不高兴了,咱们大老爷们儿的事,你一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遂朝明煜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你小子赶快把这事儿解决了!
良玉一瞧这唐映玄的脸色,咋的?这人还是个霸道性子不成?
明煜今天第二次囧了,只好哄着良玉听话。哪知道良玉力气大得很,就是抓着明煜的袖子不放。
“呵呵呵……”从人群里传来几声轻笑,众人一看,是个穿月白色,金冠玉带的公子,口中皆道:“齐王世子。”
此人正是明淮。
明淮看着良玉抿嘴笑道,“既然小堂妹想去,表弟何必退推却,同去又有何妨?”
良玉这才想起来,明淮也跟唐映玄是中表之亲。
唐映玄皱了皱眉,又瞅了良玉一眼。良玉见此人一幅欠扁样,把脑袋一扭,对他冷哼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唐映玄嘴角一抽。他实在不好说什么,总不能把人赶走吧!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混了?
“咳咳……”有人开始打酱油了,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儿。
罢了罢了,量一个小丫头也起不了什么风浪,还是父亲和母亲交代的正事要紧。
“咳咳……诸位请吧……”
众人这才呼啦啦地一同进了松雅亭。
众人进到亭中,便见案上展开放着一副春鸟山居图,两只雀鸟依于树枝之上,一俯一鸣,颇为生动。只是上面墨迹未干,明淮见了笑道:“好哇,今儿赛诗会尚未开始,你们便先开始比这画技了么?”
唐映玄听了,大笑道:“哪里哪里,不过适才无聊,大家若是干等着未免无趣,这才闲来几笔。”
这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公子表情不太自然,良玉回头望望明煜,但见明煜倒是一脸淡然,丝毫不受影响。
什么玩意儿哎?咱可不懂,良玉探出个脑袋,见着新作之画的确不错,雀鸟栩栩如生,花枝开展,下笔有力。一看便是画技极佳之人所作。
难道是这个唐映玄画的么?良玉往边儿上瞅瞅,就见一个陌生的声音道:“‘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这不是《子夜吴歌》么?映玄怎地用这民间山谣来题词了?”
良玉一见,原是豫王世子明毅,他身后还跟着明轩。
唐映玄听了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反问道:“是生僻了点儿,不过世间南歌北谣皆是我大楚所有,又有何不能用?”
“你……”明毅身后的明轩见这唐映玄说话丝毫不客气,不由有些气结,这唐家素来与自己父王不和,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不过一幅画而已,不值一哂。”明毅很有大将风度地拉着弟弟,语气和蔼。
乖乖,这俩人有仇么?
良玉抓抓脑袋,对着些被战火侵蚀的皇子龙孙们很无语。再抬头瞅瞅明煜,还是一脸淡然地翻看画作。看来哥哥被肃亲王教得很好啊!有前途!良玉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映玄这雀鸟儿画得不错,像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会儿说话的是晋王世子明松。他语气轻快,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良玉仔细一瞧,这晋王世子的长相是十分像他父亲的,这模样让良玉想起了上次的除夕宴,晋王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在肃亲王的身边,心内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唐映玄听得此话眼光一闪,左手手指忽的一颤,“是么?那也比不得世子辞赋技高一筹。”
明松没有答话,只嘴角轻轻弯了弯。
“莫在纠结此画,映玄,还不跟大家伙儿说说今日赛诗会的安排,你看,大家都来了。”明淮眼见着唐映玄有些窘迫,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心里却很是无奈,这临川皇姑和姑父也太急进了些。
其余众人见着这厢几人有点燃战火的趋势,竟无人说话,品诗的品诗,看花的看花,招呼人的招呼人,反正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良玉明白,这不是皇子间的战争,更是王爷们的战争。良玉想到了一个词:“争储”。
哎,懒得管这么多,我玩自己的呗。
良玉瞧见亭外水边儿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遂不想留在这儿继续烦躁下去。松开明煜的手,小跑着道外面儿往那人肩头一拍。
那人吓了一跳,回头一见是良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良玉笑眯眯地指指亭中。
“你跟着世子来的?”
景烨摸摸额头,心道果然是良玉的作风。
这些年,良玉跟着景烨兄妹一同学习骑射,关系也算得上很要好了。但是良玉十分清楚晟国公一家人的性格,是从不参与这些宴会的,所以对景烨今日的到来有些奇怪,“你怎么会来?”
景烨隐晦地往亭子里看了看,道:“本不想来的,奈何唐世子竟将请帖发至晟国公府,祖父想着若是我们兄弟几人都不来也不好,遂让我来瞧瞧。”
“只有你一个人么?”
“还有景燮这死小子,不知道又跑哪儿去了?”
景烨提到景燮就又有些无奈,这家伙好像自从三年前那事儿后,凡有良玉在场,他总是莫名其妙地玩失踪,害得他们兄弟几人每次都得花力气看着他!
“景灿他们呢?”良玉对景灿那个最单纯小孩最有好感。
“还不是这几日三叔与去年的武科状元陶铭往来的勤,二弟三弟他们都缠着三叔一块去了,所以才把我一个人踢来这儿!”景烨同志对兄弟们“不义”的行为很是气愤。
“陶铭?”良玉摸摸鼻子,表示自己听到这个名字有点心虚。
“唉……”你说我来这地儿干什么?早知道,就让二弟来好了。晟国公府中,老大尚武,老二善文,这是定律。
良玉拍拍景烨的肩头,表示安慰。
“对了,今日卫国公世子请了陶铭么?”
“听说也请了,虽然他是武官,毕竟也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大哥大哥。”良玉回头一望,那大呼小叫的不是景燮是谁?只是这后边儿还拉着个比他大整整一号的男子。
来人正是陶铭。
陶铭并非世家子弟,身上并无那股奢靡气息。虽是武将出身,整个人却显得柔和些,很简单的一句“见过郡主”,便算行过礼了,便在一旁抿嘴站立。咦?还是沉默型的?
某人眨眨眼睛,抬头朝着陶铭看去(以她的身高,要看陶铭,只能用仰望的)。良玉眯眯眼,唔……这里对着太阳,有些逆光。这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的男子周围像是围上了一层光圈,让人有晕晕的感觉。不过刚刚的声音富有磁性,让人觉得很是舒服。一袭天青色绣白鹤的棉麻长裾,青色棉筒靴,映衬着顷长的身材,腰佩短剑,却并无香囊珠玉。良玉砸吧了下嘴巴,这人总体还不错。只是老兄,你这双目微垂,嘴唇紧抿,动也不动,难道这地上还长了什么奇珍异宝不成?更重要的是我看不清你的相貌啊!
“咦?陶大哥你认识良玉?”景燮在一旁瞎咋呼了一句。这会儿良玉和也有些呆愣的景烨才想起来,这里并没有人为他做过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