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是生人是熟人

章华芝坐在偏厅的椅子上等着去传话的小厮回来回话，浅浅地啜着碗里的茶水。李仁远家什么都好，连这茶叶浸在水里都是整片带着梗、泡出来后茶水清澈中带着碧绿，不像自己家里，茶叶裹成球儿，到了滚水里，只动两动，形状仍然蜷曲，喝到嘴里有股子糊味儿。陈华芝盯着那茶水，目光异常坚定。小厮回返来，打了个千，“表小姐，少爷已经先行去了猎场，夫人让表小姐先行回去，等改日有好耍的，再去邀表小姐。”小厮去了李仁远的院子，才知老早少爷就出门了，章美芳这两日头疼的厉害，不愿意再在这无所谓的小辈身上耗神，小厮让守着院门的婢女去禀告，结果出来后，只是递了句“夫人已经知道了”，小厮没法，就自行圆了话，只盼坐在偏厅里的那位别再日日来，天天来，害得他都得多跑好几趟腿，受无数的白眼。听了小厮的回话，章华芝面色不动分毫，浅笑着起了身，“那就劳烦小哥你替我多谢夫人，我这就回了。”走在路上，婢女冬儿往身后看了看，“小姐，怎么都没人赶马车来送我们回去？”李家刚与小姐家见面那会儿，客气地不得了，送了好些礼，来来往往马车接送，现在怎么什么都没了。府里的火炭都没了，也没见李家来送，之前明明听他们说待用完了库存的，传个消息给他们，就一准儿命人送去，可月初府里往他们那儿一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幸好已经慢慢入了春。章华芝咬住下唇，而后又松开，眼神微利，“你走路很累吗？”冬儿连忙摇头，“冬儿不累，冬儿扶着小姐，怕小姐累。”说着将挽着章华芝的手紧了紧。自从跟李家打上交道，章家就离了小镇，搬到都城里来住，章家租的小院儿，离李侍郎府很是有段距离，章华芝今日起得早，辰时之前就动身往李府赶，在路上拦了辆马车，尽力在李仁远平日出门前的时辰到达李府。没想到还是没赶上……又或是那人故意不让她赶上……章华芝抿抿唇，扫了几眼边上卖得红火的早点摊，叫冬儿去买一笼包子路上吃。冬儿买回包子，递给章华芝她却不接，疾步往前走，眼睛不停地扫视着街道两边的商铺牌匾。自家小姐不吃，冬儿也不敢吃，在镇子里住的时候是没有这么多的规矩的，搬到都城后，老爷夫人就对自己一顿敲打，告诫说要守规矩，有嬷嬷告诉自己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说不能丢了小姐的脸。陈华芝终于停下脚步，几步走到一个坐在马车的赶车位上打瞌睡的老汉那儿，“你这马车我租了，多少钱？”******************************************************************************都学有个有利条件是国学所比不上的，它地幅辽阔，拥有大片可用来狩猎的平坦丛林，因此历届的猎比都由都学承办，这也是令都学的夫子学生们都分外骄傲的事情。都学承办猎比大会经验丰富，各个环节趋近成熟，都学仍在摸索，在跌跌撞撞中前进。从前试过将林子一分为二，如男子学部女子学部那搬泾渭分明，可是打起猎来，逃跑的猎物却是不管什么界限的，于是狩猎者常常是直接跃到对方地界儿继续追捕的，一分为二的规则形同虚设，后来干脆就破除了这规定，猎比时不论男女，一律可随意走动。还曾有规定说，男子皆穿深色衣物，女子穿鲜艳衣服，以便于区分，免于碰撞，但深色衣物在林子里根本看不清楚，远远看来如同移动的猎物，就有人拔箭射杀，猎比中鲜有箭术出众的，就是这样都有人中箭受伤，可见深衣不可取。于是，所有的猎比学子，都被明令全部身着彩衣，若到场后发现未着亮色的，驱除出猎比场。“你穿这件可真好看。”关尹秀拉着着一身嫩黄色的徐之南不停地看，赞叹不绝，很多人不爱穿黄色，因为皮肤稍稍有些暗黄就会被显出来，徐之南今日穿这一身却越显得她人面桃花，娇嫩欲滴，所有的头发都被梳在脑后绑成一个小圆髻，用发网包住免得头发散乱，露出鹅蛋似的精致脸庞，真是越看越好看。徐之南脸上笑咪咪的，“你也很好看。”关尹秀身上穿了件特别花哨的衣服，彩色的布一块一块的拼起来，什么颜色都有，这么杂乱的颜色竟然让关尹秀穿出了异族风，在人群里特别显眼。关尹秀眼睛左看右看，羞得不行，“哎呀，这是祖母让我穿上的，说是百子衣，有福气。就怕我在这儿猎比场有什么差池。”百子衣是用一百个人的衣物碎料拼凑成的一件衣服，传说穿上百子衣，就能一百个人的祝福，是非常有福气的一种衣服，但是因为摸样太花哨，鲜少有人穿出来。关家人不想让关尹秀来猎比场，却又挡不了她的百般哀求，只好让她穿上这百子衣，多带几个人在身边护着。姚笛跟别人在旁边吱吱喳喳聊个不停，看到徐之南和关尹秀，赶紧跑了过来。“快看看，我这样好不好看？”姚笛原地转了一圈，关尹秀看她穿着裙子，开口嚷道，“你怎么还穿裙子？不准备下场了？”又看了看她的妆容，惊道，“你还擦了胭脂，戴了耳环！”这林子里到处都是树，枝桠藤蔓的到处都是，戴饰品是不明智的决定。姚笛撅着嘴，“我娘说今日公子哥多，叫我打扮得好看些，”姚笛本不是嫡出，却被生她的姨娘主动抱她到主母那里养，她口中的娘应该是她的姨娘。姚笛这丫头主见有一些，就是对着熟人就随便说话，嘴巴欠奉。“你今日就别下场了，我陪着你。”徐之南朝她说道。姚笛本来觉得不能射箭心里很是气闷，但听到有徐之南陪自己，一下子开心得不得了。关尹秀在一边大呼小叫，直呼不公平，与姚笛笑闹了起来。徐之南微笑着看着她们。看到边上的马车停靠点又驶来了一辆，车身黑漆抹乌，毫无装饰，车框歪歪扭扭，显得十分不结实。车夫懒洋洋栓了马后，就站在一旁，也不请车上的人下来。徐之南狐疑之间，见马车上先是跳下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撩起帘子，将车内一人扶了下来。眼睛一眯，不由自主间，徐之南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这人眼生又眼熟，徐之南没见过正主儿，却曾经见过她的画像，天将查她的底细不费吹灰之力。章花枝，哦，不对，跟李仁远定亲之后，她又有了另一个名字，章华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