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往远处漫延开去,夕阳在身后静静睡着,播撒脉脉余晖,影子在地上拖得长长的。
斜晖下,青色的草原,淙淙的溪水,远方天空下北上的孤雁,尽都染上了一层金黄。
草丛在风中波浪般徐徐荡开去,天地是极开阔的,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你可以清晰的看到野草节节抽高,浮云从这边往远处去的途中,又生出了几多图案。
世界是极静的。
古道上一辆华盖马车迎着夕阳缓缓前进。
马车旁各有两队护卫,其它士兵分布在车前马后,足足延伸出去三里路。
车前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年青将军,落后两三个人的一匹白色骏马驮坐一个紫衫人。除此外,整个队伍竟是没有别的什么能说上一说的人了。
整个车队安静极了,士兵们脸上都是掩也掩不住的多天奔波的疲劳。
离开东秦帝都临沂已月余了,即使皇宫的马车再舒适,这么些天下来,也早都颠散了骨头。
更何况,因为不是东秦与北燕通行的主干道,这条虽是官道,来往车马却并不频繁,泥土地上坑坑洼洼在所难免。
安宓无力的瞟一眼车内软软的毛毯,在一堆软绵绵的皮毛中不由自主的荡来荡去的感觉更是加重了晕车恶心的苦楚。
强忍下涌上心头的新一波不适,她只能软软的伏在小几上,眉峰轻蹙,让榻角牢牢顶着胃部,不敢轻易乱动。
夕儿一个人又是凉布巾,又是打扇给风,一边腾出手来看火煎药,还要时不时垫垫安宓身下毛毯,既怕垫多了她晕车更甚,又怕垫少了磕了绊了,总之忙得团团转。
她拿了冷布巾帮有点虚脱的安宓仔仔细细拭了额上冷汗,明明自己也脸色苍白,清秀的五官在映衬下更显得娇弱,她却浑然不觉,眼中泪光闪闪,小脸急得皱成了一团,哽咽着问道:“娘娘,您感觉怎么样了?奴婢还是叫他们先停车吧······”言毕伸手去掀厚重的车帘,再怎么着,停个一时半会的,让娘娘缓口气也好啊。
从东秦到北燕路途遥远,旅途艰辛,平常人都不愿走这一遭了,更何况是去探一个早已失势的太子?
安宓伸手拉住夕儿衣袖,虚弱的摇摇头,“不必了,走这一趟本是我自己的事,却要劳烦他们陪着,本就过意不去了,还是少给他们添麻烦吧。”
她艰难的扭头去瞧窗外。帘子打下来了,自然看不着什么东西。
车厢里有些昏暗,夕儿眼中将落不落的泪水闪着星星点点的光,那恐怕是这个车厢里最闪亮的所在了。
宓朝夕儿安慰的笑笑,“停了这一站,今儿只怕就赶不到下一个驿站了,咱们都忍忍吧。”
夕儿不情愿的停了手,见她难受的厉害,忍不住又哀哀的看向她,求道:“娘娘······”
安宓只缓缓摇头,闭目努力咽下再次涌起的恶心,再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和她说一句话。
稍倾,一记马蹄声在马车旁顿住。
将军苏步青在帘外恭谨道:“娘娘,连日赶路,士兵们都劳累至极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露宿歇脚,不当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夕儿闻言自是喜不自胜,用披风将安宓细细裹住,小心挽了她,就一手掀了门帘。
车外的将军面貌干净,眼神坚定执着,隐隐透了战场拼杀的硬朗英气,是正直忠耿的样子。
他挺拔的立在车旁,如一颗白杨般,干净的气息让人忍不住的心安。
安宓看着眼前的人微低了头,一身银白铠甲仿如天神,让人不敢轻易掠其锋芒,而他,却恭谨的把握拳的右手稳稳的伸到自己身前。
太子都能让人不当一回事了,太子妃还能好待?身边这零零总总两千来人,恐怕也只得他一个还老老实实拿自己当太子妃了吧······
安宓微微一笑,道:“有劳将军了。”遂将手指轻轻搭在苏步青手腕上。
她的手指细细葱葱,很是漂亮。由于长年淫浸药材的缘故,却并不是润润的凝脂色,而是稍带青玉,反而更见剔透。
苏步青感觉手上有清凉的触感,青玉的手指轻轻搭上来,松了松,然后紧紧的握住了。
他能感觉的出来,如果不是靠握住自己的手来支撑,车上的女子一定会一脚软下车来。
他的心中忽然涌现了莫名的冲动,想伸出左手去扶扶她,一种陌生的,怜香惜玉的情怀油然而生。
这种念头,在步青过去的二十五年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是护国大将军,是东秦所有武官之首,是十三岁就领兵在战场冲杀的“小将军”,甚至是东秦乃至苍云大陆的战神!
他是男人,但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怜香惜玉的男人。不,或许不是不是,而是不会。
“这种感觉,真让人可怖。”他喃喃自语。
人永远都不能明确最后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什么,正如他也不会预先就能猜得到,此后经年,他的心甘情愿,他的至死不悔。
“将军说什么?”女子的面纱在风下拂过苏步青仰起的脸,面纱上露出的一双眼睛微微带了点疑问,一下子就让苏步青惊醒了,那是清清静静的,如一汪雨水的眼神!
这不是自己所能肖想的,她是太子妃,是太子妃啊。
苏步青强压下蠢蠢欲动的左手,只牢牢支撑起自己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把力量传给眼前苍白的女子······
等到自己尘封多年的心突然被狠狠一下撞击的时候,却发现不但不能追究那突然而来的撞击,甚至连光明正大的抚慰被击痛的心灵,亦是不能······
安宓感到手下的肌肤紧了又紧,甫一站稳,那只手便守礼的迅速撤了回去,她陡然失去支撑,脚软了软,迅速靠上身后夕儿的身子,才不至于萎在地上。
“这个呆子,也太迂腐了些。”夕儿凑到安宓耳边吐舌头。
安宓轻轻拍一拍她的手,柔柔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双脚踏上实地,远离了摇摇晃晃永不停歇的马车的感觉真好。她稍微松了口气,不想说话,也实在是没多余的心力来说些什么了。
夕儿自然知道这是示意让自己好好扶稳了,于是牢牢搀住她手臂,转头在苏步青开口前搜索娘娘的安顿之所。
此时已经是傍晚,天地真正笼入了落日的余晖,所有人都沉浸在可以好好休整一晚的喜悦中,迎着脉脉夕阳,一匹高头大马慢慢踱了过来。
紫云团影电飞瞳,骏骨龙媒自不同,果然好马!两旁的士兵都是苏将军亲自带的虎贲卫里的精英,自然识货,纷纷一脸艳羡的目送那匹高傲的骏马。
“太子妃脸色似不大好啊。”慵懒的声音好整以暇,马上的人双手抱臂,一身紫衫迎风而起。
一时间天高地远,极目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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