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落日斜晖,把廊上的几人染成了暖暖的晕黄色,阶下的宫人身形一半隐在阴影里,伏在地上不敢乱动。
安宓为夕阳炫了目,稍偏了头闪躲,忍住笑,看看左右,其他人倒是一脸严肃。她们是不知道有个人物叫包青天,不然指不定比她还笑得厉害。
谁能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端出这么个排场啊。不过还真别说,这感觉挺过瘾的。
对着下面那六个,她也有些头疼。
林姑姑那儿倒是真会打算,有求于人做个人情还横这么一拐子。不过也只能承她这个情,怎么说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娘娘,您一定要救救奴婢们啊!”几人见她半天没反应,愈发的惧怕起来。
“夕儿,你先带梅兰竹菊她们下去,好好安顿了。”
“是。”夕儿福了福,领着众人下去了。
安宓好整以暇的看地上跪着的六人,“你们可曾知错了?”
“奴婢(奴才)们知错了。”
“求娘娘看在这些天奴婢们虽然犯浑,但到底也没让娘娘凉着饿着的份儿上,放奴婢们一马。”三个宫女想到要进暴室当差,已经是哭的稀里哗啦的了,年龄稍长点儿的那个开口求情。
“你们也听到了,不是本宫不留人,实在是······”语音稍顿,安宓单指竖在腿上,悄悄向上指了指,“你们想必明白,本宫不便多说。”
“奴才们明白!”几人把身子伏得更低了,颤声答。不知太子妃将要怎么安排他们,“只求娘娘菩萨心肠,指点条活路。”
“你们先去暴室呆几天,过几日等林姑姑缓过劲儿了,本宫再去说情,把你们调去别的地方。也别不满,就当是这几日的教训了。”
“是,谢娘娘开恩。”几人忙不迭的谢恩。进去磨练几天总比一辈子搭在里面强。
“好了,去吧。你们虽然只在本宫面前当了七天班,但到底是跟着本宫的第一批人,以后若还想回来,再和本宫讲,若不想,那就好好把自己的差当好,切莫再像以前一样,逞嘴皮子风,懒行懒做。”
“谢娘娘教诲,奴才(奴婢)们谨记了。”几人收了怨气,爬起来三三两两往后殿的下人房走。
磨磨蹭蹭的,快要出殿门的时候,身后随风传过来一句低语,“人心可畏,小心做人。”
几人闻言俱是一震,更低了腰身,疾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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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被梦魇住了,宓才陡然惊醒。
“娘娘起了?”墨绿的珠帘闪动,夕儿端着盆水转出来,放下,看她满头的汗,忙把手巾沾了温水拧干,递上来,“娘娘梦到什么了?”
宓瞠圆了双目,尚自回不过神来。
梦里飘满了樱花雪,红似火焰。幼年的汀雅躲在树下,那一家子在花海下烹茶嬉戏,男男女女,温馨热闹,她却连走过去,叫一声父亲,叫一声母亲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挣扎着瘫靠在树下远远的看着。小男孩儿不知何故发了狠,一巴掌甩在旁边端坐的美妇脸上,男人阴沉了脸,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赶紧护住了小孩儿,被打的美妇却不敢声张,凑过去和眉目嚣张的小男孩儿赔笑认错。
小小的汀雅泪失了双目。顷刻间花瓣就化成了点滴的血雨,把画面湮灭。
“娘娘?”
“没事,没什么,只是一个噩梦。”她抬头,窗外已经夜色如水。
“什么时辰了?”
“戍时刚过。”原来已经睡了这么久。大约是白天在阶前吹了风,晚间的时候隐隐感觉头痛。
怕跳湖留下的头伤又要发作,打发了宫里的几名宫人后,她就回房躺下了,不想一躺就到了戍时。
“夜深了,你也歇息去吧。”
“是。奴婢就在外间。”
宓摆摆手,看她要去关窗,不禁阻止,“开着吧,透透气。”
夜间风大,夕儿神色为难,看她仍然坚持,也就作罢。
醒了醒神,掀了被褥,披了外衫来到窗前。
窗外一如既往的黑暗,只在远远的角落里吊了几盏单薄的宫灯,月光倾洒,是凉薄的,凄清的青灰。
高大的宫殿在地上投下巨大而狰狞的暗影,夜空从宫殿的檐角露出来,方方正正的一块,斑驳辰星。
宓失了表情,静静的看,不知岁月几何。
“娘娘,有客来访。”一人站在珠帘后,低头轻声禀告。
她转头,看她的神情,想要扯起淡笑来,试了几次,不知何故,嘴角僵着,都做不到,于是伸手闭了窗,回身落座。
“林姑姑别来无恙?”宓把桌上的茶盏拿到手上,已经凉了,她轻啜了一口,冰凉的触感一直延到胃里。
小林姑姑欠身福礼,早已经没了湖心亭上时的惊慌,稳稳正正,“奴婢来还娘娘的手帕,谢娘娘怜悯之情。”
她招手,小林姑姑走了进来,珠帘叮咚作响,“夕儿呢?”
“娘娘放心,夕儿姑娘大约是白间劳累,现在已经睡下了。”
安宓放了茶盏,没有忘记她在湖心亭上的话,转眼淡淡一笑,“你是来说故事的?还是来制造故事的?”
“奴婢有求于您,不敢造次。”小林姑姑自始至终低眉顺眼。
“本宫如何知道?”
“奴婢自十岁入宫,已然十八年,手上梅、兰、竹、菊‘四君子’跟随多年。”
“就是你送来的梅香等人?”
“并不是,梅香等人虽然也是奴婢的安排,但,‘四君子’另有其人。”这是自己平生得意之作,林姑姑稍弯了嘴角。
“你既然能有这样作为,想必自身不俗,何必来求本宫。”
小林姑姑顿了顿,跪下,“奴婢没用,每次总是慢人一步,八个月前,已经彻底失去了小主子踪迹。况且······”她紧皱了眉头,恨自己不争气,“就算能把小主子救出魔窟,奴婢······奴婢没有那个本事保他一世太平!”
她说着重重往地上叩去,“求娘娘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