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走到了花园的深处。
日色渐渐高了起来,空气中也有了些溽热的感觉。
杨婉兮又累又渴,而看安于流云,则已是香汗透衣了。于是二人便寻了一处阴凉处,暂作休息,然后再回转。
刚坐定,杨婉兮正要问她些什么,却见慕容清扬一边走一边张望着过来了。杨婉兮忙叫住了他。
慕容清扬见是二人,喜道:“妹妹果然在这里,叫我一顿好找——快点回去吧,空明大师回来了……”。
杨婉兮笑道:“哦?是吗!那太好了!我和流云正走得累了,想着要回去呢。清扬哥哥来得倒巧,省的我们再自己寻路了。”
于是便携着安于流云,跟着慕容清扬回去了。
安于流云见了慕容清扬,又只是一径沉默着,偶尔偷偷地去瞧慕容清扬,但还是一句话都不说。慕容清扬和她打了个招呼,她便有些脸红了。杨婉兮见了,只有暗暗摇头,而慕容清扬则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杨婉兮见了,不禁又是摇头。
因安于流云并不主动开口,于是杨婉兮一边走,一边就随意地跟慕容清扬闲聊了几句。一来是为了气氛不至于太过沉闷,二来也是为了引得另两人说话。原来刚刚和安于流云一番深谈,她感叹之余,不免就存了想要撮合二人的心思了。
“清扬哥哥,那个空明大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流云和我都很好奇呢。”杨婉兮开口问道。
慕容清扬看了二人一眼,浅笑着道:“得道高僧,非我等俗人所能参悟的。妹妹见了就知道了。”
杨婉兮又道:“也是,清扬哥哥那样严重都能治得好,的确是挺了不起的。流云刚刚还说呢,清扬哥哥倒是个有造化的人,高兴了好半天呢。”
慕容清扬听她这样一说,少不得要向安于流云道声谢。
安于流云心知杨婉兮是故意为之,不由得暗暗感激。
三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边走边聊着,不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正厅前的穿堂中。杨婉兮见慕容清扬并没有回到前厅的意思,而是绕着抄手游廊向后面走去,就奇怪道:“我们不回前厅吗?”
慕容清扬笑道:“这会儿客人多了,你们去了多有不便。且空明大师素来喜静,因此母亲早已安排姨妈他们到后院的松吟居了。”
杨婉兮点点头,又对安于流云说道:“我们待会儿去诊病,你是在这里等我呢还是一道去?”
安于流云忙说:“当然一道去,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跟她们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姐姐你可不能丢下我。”
杨婉兮笑道:“这倒是了,跟她们待在一起自然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跟清扬哥哥——还有我闲混一会儿好,顺道也看看得道高僧。”
安于流云听了此话不禁有些忸怩。慕容清扬看了杨婉兮一眼,暗笑着摇摇头。
三人穿过抄手游廊,又走了好久,这才到得松吟居。
只因前面已经逛了好半天,这会儿又走了这么长时间,杨婉兮只觉面红心跳,颇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旁边的慕容清扬看她脸色颇差,很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向,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扶起了她。
安于流云见状,心中又是惊奇又是羡慕。因为看慕容清扬的样子,似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但想到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至亲却胜似至亲,倒也觉得可以理解了。但看他们的亲密形状,心中忍不住就有些酸酸的,叹道:什么时候清扬哥哥也能对我敞开心扉呢!
她这边转着小念头,那边的二人却早已进去了,于是她又忙不迭地跟上去。
松吟居内,杨夫人一边喝茶,一边却是等得有些心焦了。不过所幸,对面的空明大师自进得室内便做出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似是无心与她闲谈。于是她倒也不用分出精神来敷衍。
手中的茶杯被她攥得都有些汗湿了,温茶也早已变作凉茶。耳边听着松涛阵阵,似有无限的凉意。但一想到马上要面临的状况,她不禁又是期待,又是着急。
好在清扬说不久就会回来,否则她就要亲自出去寻了。
“这个婉儿也真是的,明知道今天的事情有多么重要,竟然还到处瞎跑。”杨夫人正如此想着,却忽听外面帘子一阵轻响,接着便有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心中不由一喜,回头看去,只见果是清扬带着杨婉兮二人来了。
只是,女儿的脸色似是有些不甚好,而且被清扬和流云郡主一左一右地扶着。杨夫人就有些担心了,忙迎了上去,问道:“婉儿,你这是——”一边忙让二人把杨婉兮扶到椅子上坐下。
杨婉兮虚弱地笑了笑,道:“没事,只是走得久了,天气又有些热,或许是中暑了。”
杨夫人就嗔道:“你这孩子,知道自己身子弱,还不注意点。”
正要叫空明大师给女儿看一看,回头一看,却见空明大师却早已醒来了。而且正一脸疑惑地瞅着女儿。
杨夫人心中就有些忐忑,迟疑道:“空明大师——?”
空明大师却似没有听见似的,一边上下打量着杨婉兮,一边低声喃喃道:“奇怪!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
旁边几人见他如此都面面相觑。
杨夫人大声道:“空明大师!”
空明大师一惊,回过神儿来:“啊?啊!——女施主,老僧失礼了,失礼了,多有冒昧——”
“您言重了!”杨夫人忙道“可是,空明大师这样可是婉儿的情况不好——?”杨夫人紧张起来。
空明大师摇头道“那倒也不是,老衲只是一时想到了别的事,女施主不要着急。”
又看了杨婉兮一眼道:“看小施主这个样子,应该只是虚累所致。”
“那就好!那就好!”杨夫人松口气道。“可是,您看我女儿这脸——”
空明大师仔细地查看了杨婉兮的脸,越看脸色越是沉重,到得后来,竟然凝眉思索了起来。杨夫人看了,不禁惊疑,和慕容清扬彼此相觑,心中忐忑不已。安于流云也是一脸担心。唯有杨婉兮,因为本就不十分在意,倒也泰然。
良久,空明大师终于停止了思索,对杨夫人道:“唉!老衲惭愧!”
杨夫人心中一紧,忙问道:“怎么,不能医吗?”
“倒也并非不能医,只是——”空明大师道。
“只是什么?”杨夫人忙问。
“女施主可知她为何会有这块胎记吗?”空明大师问道。
杨夫人见他问得奇怪,道:“这胎记可不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吗?很多人都有啊!只是我们婉儿长得地方不巧罢了。”
“女施主错了,虽然这胎记是寻常事物,可是这小施主脸上的,并非是胎记,而是蛊毒。”空明大师叹道。
“什么?蛊毒?那又是什么东西?”杨夫人惊道。
慕容清扬却是对此有所了解,惊道:“蛊毒?怎么可能?这种东西是只有在一些蛮荒之域才有极少数的人使用的毒物,怎么婉儿会——况且,”他转而对杨夫人说道:“若是侄儿记得不错,婉儿应该是一生下来就有这个胎记的吧。”
杨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大师您没有弄错吗?婉儿真的是中了蛊毒?若是中毒,怎么只在脸上有胎记,而没有别的不好呢?”
空明大师沉吟道:“小施主是中了蛊毒,这一点老衲确信无疑。因为老衲有个朋友,恰也是一个懂得用蛊的人。小施主脸上的症状,正是蛊毒的表现,而非胎记。女施主若是细瞧,就会发现二者的不同了。”
杨夫人听他这样一说,不免就仔细瞧了女儿的脸,果然看出了蹊跷。原来寻常的胎记,一般都是单一的颜色,而且分布均匀。而杨婉兮脸上的胎记,若是细看,则隐隐地呈现出斑斓的色彩,并且有着暗暗的花纹。若是盯着花纹去看,则会发现,这些花纹似是活的一般,不停地变换着图案。
杨夫人大惊失色道:“怎么会如此,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啊?”
空明大师道:“这也就是让老衲不解的地方了。若是寻常蛊毒,断不会这么久了都不发作。而且据慕容施主所说,这位小施主是从生下来就有了这样的胎记,因此老衲猜测,定是女施主之前就已中毒,而后来又有了什么际遇,吃了什么解毒的灵药,因此这毒才没有发作,而是聚在一处,潜伏下来。可是——看目前这情状,似是药性渐消,于是那蛊毒就有了发作的苗头了——不知小施主最近一段,可有不适,或是和以往不同的感觉吗?”
杨婉兮本来听了他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她的胎记原来是蛊毒?这种东西,她在前世的一些武侠灵异小说中倒也见过,好像是一种挺恶心又可怕的东西,不想自己竟有这样的运气,竟然能够碰的上。不知道是该哭呢还是该笑?毕竟这个消息对于父母而言,或许是种安慰也说不定,自己的女儿不是丑八怪,只是中毒而已——
这样胡乱想着,忽听空明大师问自己话,一惊,道:“大师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