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被扑鼻的荠菜汤香味诱醒。她迷糊着跑过来盛了两大碗喝掉,恩威笑着看她。
“阿姐,昨天晚上不是去溪边么,我是怎么回来的?”阿渺捏着头发梢红着脸说。
“阿渺啊,在溪边洗着菜就睡着啦,要不是阿姐给你抱回来,你恐怕就被猴子抢去做夫人了。”恩威作着鬼脸。到底是孩子,这么快就从悲痛中振作起来。
“阿哥你真坏!猴子干嘛抢我做……阿渺不理你了。”小姑娘的脸更红了。
“因为阿渺漂亮啊!”恩威认真地说:“去年我和木鹰米卡下山换盐巴,看到寨子里的女人长得都可丑了,都没有我家阿妹漂亮。”
“阿哥……”阿渺把脸埋进手心。
我笑吟吟地看着这兄妹俩,虽然生活这么艰苦,可是他们纯净的心何尝受到侵染。
“阿姐做的野草汤味道真好,恩威从来都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恩威向着我点头。
“这才不是野草汤呢,这叫荠菜,阿姐说她们那儿的人都吃这个。”阿渺抬头更正。
“只吃这个?”恩威苦着脸摇摇头,“天天吃,还不把人吃成绿脸?”
“哈哈!阿哥你真笨,她们自然不是顿顿都吃的。阿姆说那里的人都吃白米饭和红烧肉,这个只是人家随便吃一顿的啦。”阿渺乐不可支。
因为昨天有了收获,恩威今天又跃跃欲试,想要上山打猎,被娉娉大姐制止,说是他只能和木鹰米卡一同进山,恩威苦着脸和妹妹一起在山坡上挖野菜。
除了荠菜,我又找到了几种能吃的野菜,可惜不是季节,不然这林子里肯定有很多蘑菇。从与兄妹俩的交谈中我知道,原来娉娉也是个大家闺秀,对于做家务这一些事很不在行,幸好他们父子四个都很能将就。
这里野菜资源真的丰富,原来的时代里,我曾经在农村呆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东西熟悉得紧,我把能吃的统统收集起来,洗干净以后用水焯过,在架子上晒干。这样,在冬天她们一家也能吃上菜了。我又把东北烀咸菜做小豆腐的一些方法教给娉娉大姐,并且欣然接受了她的眼神里对我的崇拜。对了,有一天,廉诺背着阿姆悄悄递给我一大包盐巴,虽然他还是梗着脖子,但是对我的态度已经明显好得多。
三天以后,我们已经把附近山坡上能吃的野菜一网打尽。我和娉娉大姐坐在火煻边,把煮熟风干的兔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抹上盐巴,放在土罐里存好,把一些茎肥根壮的野菜也如法炮制。
阿渺兄妹正围在兔子笼边,阿渺充满爱心地给每只小兔子取名,恩威则盘算着这些兔子什么时候能吃。
托这些兔子母亲的福,我们这几日的餐桌上见了荤腥。兔子油被熬成一小罐留着做菜吃,兔子内脏被及时消灭,兔子皮褪毛以后熬成肉皮冻很好地让兄妹俩打了牙祭,兔子肉变成肉干留着以后慢慢吃。嗯,这只兔子很死得其所。
在我的建议下,恩威忍着口水做了一只大兔笼,将小兔子们不分公母的装在一起。记得当年上学的时候常常做数学题,说是兔子成年以后一个月便能繁殖一次,而且完全是近亲结婚。照这样的速度,很快恩威一家便可以过上小康生活啦,哈哈!反正山上的青草有很多,兔子又不要吃粮食,阿渺自告奋勇成为这群兔子的监护人。
细心的娉娉大姐把兔毛收拾干净,我教会她如何往单衣里面絮棉花,这样冬天他们也会好过许多。
如果能够一直过这样的生活也很好,完全的田园生活,全部都是低碳绿色。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地令人不忍掰着手指去数。
一个同阿渺一般大的小男孩的到来,令恩威一家失去了欢颜。
“恩威阿姆,阿答要死了,他叫我来告诉你们,他不能再照看你们了。”小男孩抽噎着,脸上鼻涕眼泪一把。
“木鹰米卡……”娉娉大姐身子晃了晃,终于不支,倒在我怀里。
“怎么回事?”我忙问。恩威和阿渺紧张地围在母亲身边,两双眼睛惊恐地看着他。
“阿答几天前进山,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伤,说是被一只发狂的野猪偷袭……回来以后他就躺在床上,再也没起来……呜呜呜”
阿渺率先痛哭出声,恩威握紧拳头,眼框红红的。
“小弟弟,木鹰米卡他……走了吗?”我颤声问,那个笑声爽朗的忠厚男人是这两个家庭的依靠啊。
“阿姆说他已经听到地母大人的召唤,恐怕……”小男孩转身向山下飞奔。
娉娉大姐流着泪,两眼无神的看着天。天哪,穷人的命怎么就这么贱,这么苦。
我把两个孩子拥在怀里,眼泪也扑簌簌落下,为什么好人都不长命呢?
“玉索,我要下山,我要送木鹰米卡一程。”娉娉大姐摇晃着站起身。
“不行,你身体不好,山路难走。还是……叫恩威去吧。”
“不!我一定要去!”娉娉大姐立住身形,眼神坚定地望向寨子的方向。她伸手把阿渺推到我身边,对着女儿说:“渺儿,跟阿姐在家,阿姆和阿哥去山下为木鹰米卡送行。”
阿渺抱着母亲的腿,流着泪,“阿姆,阿渺也要去,木鹰米卡对阿渺最好的,如果看不到我,他一定会难过。求求你阿姆,让我去吧……”
夜色昏暗,母子三人下山已有两个时辰,我将塘火拨亮,抱着阿渺最喜欢的小兔子果果倚在门边看着寨子的方向。
一阵风刮过,廉诺那张隐在面具后的脸出现在面前。
“鬼女!”
“干嘛!”我慌忙站起,后退到屋里。
“你果然是不祥之人。”廉诺慢慢向我逼近,近到可以看到他瞳仁里的火光。然后,他缓缓举起了手。
杀气,这就是杀气吧。冰冷的气息压扑过来,迫我闭上眼。
“啪”的一声闷响,有重物跌落的声音。我睁眼,先看到倒在脚下的廉诺,再往上,两张面具脸没有表情地对着我。没有片刻犹豫,两人向我欺身过来,没容我呼喊,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