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拔起脚边的一株小草岔开话题,说:“这种草可以吃的。”
娉娉大姐看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可不可以吃,我……并未见过谁吃野草……”
“吃草,那不成了马吗?”阿渺笑着插话。
“这种草叫做荠菜,你们闻,很香的。”我掰开根茎给她们闻。
“娉娉大姐,这是很普通的野菜,不是杂草。在我们那里,很多人都吃呢。”
“真的吗?你看,我什么都不懂,要是真的可以吃就好了。”娉娉大姐眼里闪光。
“一会儿我就煮给你们吃,保证你们吃了这回想下一回。”说干就干,我忙在草丛中寻找鲜嫩的荠菜,阿渺母女也来帮忙。
很快,架起的锅中便飘出了香味,我忍着口水,小心地加进去几粒盐巴。
母女俩端着木碗,抱着怀疑的态度看我一口喝掉一大碗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接着,便不顾形象的同我一样一干到底。
味道当然不是太好,因为她家一没油二没调料,不过,那鲜嫩的香味刺激着味蕾,还是让人食指大动。
阿渺蹲在火边盛第二碗,一个身影飞过来,将锅子打翻在地。
阿渺无辜地看着一脸怒气的廉诺,再看看打翻的菜汤,忍不住大哭起来。
“你这个鬼女,给她们吃的是什么?你想要毒死她们吗?”廉诺藏在面具后面的脸抽搐着,一步步向我逼近。
“喂喂喂!你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好不好?这种野菜是可以吃的,刚刚我还喝了一碗,难道我想连自己也毒死吗?”我退了两步,佯装镇定。
“哼!也许你早就吃了解药,你是想把她们毒死,然后逃跑么?”廉诺亮了亮拳头。
“哼!想让她们死的人是你吧!你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忍饥挨饿,为你担惊受怕,却只是躲在林子里看热闹。我为什么要她们死,她们对我比你对她们好多了。你这个没人性的人渣,年纪轻轻不为家里做贡献,穿着破黑袍子到处害人。你看,你妹妹都瘦成什么样了?她才十二岁啊,一天只吃半吃黑薯……你是不是想着她们都死了才好,这样你就可以无牵无挂的杀人放火,再也没有人管你你就舒服了!”一记火辣辣的巴掌打断了我的话,我捂着飞速肿起来的脸,嘴里一片腥气。
“阿大!”娉娉大姐喝住他,“你想干什么?玉索她是好人。”娉娉大姐将我护在身后,向着儿子说:“廉诺,我的好儿子,回来吧!这个家需要你啊!”
廉诺痛苦地看了一眼母亲,转身走开。
我的手一片冰凉,既怕又恨,心里想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报这一巴掌之仇。
娉娉大姐为我轻轻擦掉嘴角的血,说:“对不起,对不起……”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阿渺扯着我的衣角,说:“阿姐,不要怪阿哥,他……一定有苦衷。”
看着这善良的母女,我的心软下来,无声地收拾炉灶,重新盛了水,去山坡上挖荠菜。
黄昏,娉娉大姐站在屋门前一径地向林中望,不知道她是在看大儿子还是在等小儿子。
阿渺难得地吃了一顿饱饭,拍着小肚皮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
“阿姆,阿渺,恩威回来啦!快看恩威今天的收获,管保吓你们一跳!”恩威的声音伴随着欢快的脚步声响起。
阿渺刚想冲出去,回头看了看我的眼,小声说:“阿姐,你和阿渺一起去接哥哥,好吗?”
恩威已经蹦跳着进屋,一把抱起妹妹,“阿渺,阿哥今天套到野兔子啦!”
门口,木鹰将一只肥大的兔子递给娉娉大姐,“恩威阿姆,恩威好样的,第一天上山就套到一窝兔子,将来必定是和猛龙兄弟一样的好猎手!”
阿渺和恩威在门前跳呀跳的,我只倚着门框微笑着看。
“阿哥,你说要给阿渺采最美的玉索花,怎么没有采?”阿渺想起早晨和哥哥的耳语,娇嗔道。
“嘿嘿!阿哥今天只顾忙着抓兔子,忘记玉索花的事儿啦!不过,阿哥有更好的礼物送你!”恩威变魔术般从身后的搭裢里掏出两只灰色的小兔子。
“哇哇!是小野兔,阿哥你真好,阿渺好喜欢好喜欢!”阿渺抱着小兔子又蹦又跳,在嘴边亲了又亲。
“嘿嘿,一共有十一只呢,我都给你抓回来啦!有你亲的!”恩威爱怜地看着妹妹。
这一夜,兄妹二人躺在一起又说又笑,娉娉大姐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我坐在塘边,一边摘着荠菜一边想心事。
看黑袍卫士的架势,将我放在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绝对不可能是想放我一条生路。跑,跑不了,廉诺一个人便可以轻易地制服我。继续呆下去?不要吧,恐怕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摘完一大堆荠菜,我站起来,对娉娉大姐说:“哪里有溪水,我要去洗菜。”午间的时候,我看她是转过山坡打的水,这里应该离溪流不远。
“玉索,天晚了,不要洗了,明日一早我去洗。”
“我想出去透透气,放心吧,我跑不了。”
“不是的不是的。”娉娉大姐摆着手,“那我同你去。”
“不必了,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叫恩威两个陪着我吧。”
“不是不放心。”她窘红了脸,低头说:“我怕阿大他们误会你逃走,会伤着你。”
“那……我不去了。”我在衣襟上擦着满是土的手。
“去吧!我们三个和你一起去,阿大就不会误会了。”转头间,发现恩威已经鼾声如雷,这小子睡得倒快。于是,我在母女二人的陪同下,来到溪边。
这里是南疆,四季如春,虽然在晚间,溪水却不甚凉。
我脱下臭哄哄的鞋子,将脚泡在溪中,幸福地哼哼两声。
母女二人在上游将择好的荠菜倒在水中,因为有之前垒好的石头拦着,不会被冲走。
空气真好,夜空也好。我仰头看着天,想象着此刻李富贵应该在做什么,不禁走神,说起来,我有好久没有想起过他了。
溪水两侧是稀稀疏疏的山林,都是一人合抱的高大乔木,风吹过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响。
四下里一片安静,等我觉察到不对的时候,身后已经站定一个人。
我控制着恐惧不去回头,用余光看到母女俩都倒在地上,阿渺的一只小手还伸在水里。
“你好情调。”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
“别起来,就这样坐着说话,最好,也不要回头。”
“你把她们怎么了?”
“她们只是昏过去了,一会儿就会醒。”
“……”
“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洗澡了?”身后的男人抽动着鼻子。
“关你……什么事?”
“本……我最不喜欢不爱干净的女人。”
一只脚凌空踹来,扑通一声我掉进水中。
“靠!”我从水中挣扎着站起,怒目圆睁地看着那个低头看鞋子的男人。
“还真是脏!咦,你怎么转过头来了,不是说叫你不要回头的么?”那声音自暗色的面具下传来。
“你丫真不要脸,在老娘背后使暗刀子,没被人扁过是不是?”我掐腰作痛骂状,其实心里虚得很,电影里面常演,你要是看到歹徒的真面目恐怕就只有被灭口一条路可走啦。不过,刚才一时情急,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幸好他有戴面具,后怕中。
“嗯,够辣,这个调调我倒是满喜欢。只可惜……”他在我湿衣凸显的身材上看了两圈,“太胖了……”
哇哇哇,生可忍熟不可忍,我向他冲过去,NND,今天老娘拼上了,压我也压死你。
恐怕是我速度太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形,踩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摔了个狗吃屎,一块石头正硌在胸口,疼得我呲牙咧嘴。
“没有洗干净,谁叫你上来的?”那男人俯下身子看我痛苦的脸。
“老娘不爱洗澡,怎么的?有本事你再给我扔下去。”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一只脚复又伸至面门,不过迟迟没有踢过来。
他丫个死变态,身上这么香。
“你是在等我把你弄下水么?”男人收回脚,好奇地看我。
“显不着你,我自己下去。”我用匍匐的姿态退回水中,坐在水里抿着嘴看他。
“嗯,还算识相。你们汉人不是常常说什么三从四德授受不亲么?作为女人,你刚才的举止实在不雅哦。”死男人,臭男人,叫你丫装,等着老娘怎么收拾你。我用两只无声喷火的眼睛瞪着他,将爪子紧握着。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嘿嘿!看来本……我今天没有白来啊。”
“……”
“怎么不说话了?我很爱听你说话呢,比那些自诩大家闺秀的女子有趣多了。”
“……”
“唉,既然你没有什么要问的,我可就走了啊!”他抬腿就走。
“你是什么人?把我抓到这儿是要干什么?”我忍不住问。
“这就对了嘛,有问题就问,不问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呢?虽然你问了我也不打算告诉你。”男人奸笑着,“赶紧洗澡吧,趁着周围没有人,你这么臭哄哄的,可真影响我的情绪呢。”
“你不是人?”我气得七窍生烟。
“我?我是神。”
“……”你NND,超级自恋狂。他说周围没有人?难道是他把人都支开了?嗯,一定是的。话说回来,也确实想洗澡了,只是,他不走开我怎么洗?
我们大眼瞪小眼的注视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去,悠闲地说:“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要是洗得干净了,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我恨恨地对着他的背影骂了几句,当然是无声的,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趁此机会先洗了再说。
我慢慢剥下外衫,这件衣服应该是猛龙的,还透着一股男人的气息。裹胸和亵裤自然是不脱的,虽然我现在没啥姿色,但也不能平白让人看了去。
溪水柔柔地漫着我的身子,这星空,这月色,这山林,是多TM浪漫的东西啊,可惜……身上的灰实在太多了,搓也搓不完。
两个月来都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搓着搓着,手没力气了,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喂,你还有完没完?”一张脸近在咫尺。
我捂住胸口,窝囔地说:“没劲儿了。”
“扑哧!”男人乐不可支,“说你没力气,谁信啊!啧啧啧,看你这一身肥肉……”他的笑声被扼在喉间,近在他咫尺的我手里抓着他的面具,痴痴地看他。真TMD帅啊,帅得不是人啊!
“你!”男人一跳跳出好远,颤抖着手指着我,“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哼!不知廉耻的是你吧,偷看女人洗澡。”我收回口水,把外衫上的水拧干净,披在身上,把面具拿在手里把玩。
“你!”崩溃的帅哥气得说不出话。
“喂,你还要不要了?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回去给黑虎戴了。”我扬起面具。
“不要了!你的脏手碰过的东西我才不要……黑虎是谁?”
“黑虎啊,是非常讲礼义廉耻绝对不会偷看女人洗澡的——一条黑狗。”
“哇哇,气死我了。”男人散发着香味蹿进林中不见了。
我忙跑到阿渺母女身边,把溪水拍到她们脸上,过了好一会儿,娉娉大姐才悠悠转醒。
“玉索,刚才是怎么了?”娉娉大姐抓着我的手问。
“可能是山里的障气,咱们都昏过去了,我身体好就先醒啦。”刚才的事情还是不要说的好,别吓坏了她们。
我抱着阿渺,顾不上溪里的荠菜,拉着娉娉大姐赶紧回到木屋。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要来看我?是谁跟他说过我的事?抓我的幕后真凶是他吗?将湿衣搭在塘火边烤,我脑袋里飞速地转着。
门呼地被推开,廉诺冲进来,待看到我们四人均在,才冷哼一声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