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三人都从小巷里离开之后,燕云歌这才从暗处走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颇有些意兴阑珊,这个壁角听得不上不下,真不痛快。原以为有重大线索,却是两个男人在争风吃醋;她倒是很想听听别人的情事,谁知别人讲了一半不讲了,让她这个偷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长空里,只听“咻”的一声箭啸,伴着女子“啊”的尖叫一声,声音惨厉,贯彻整个沙盘镇上空!燕云歌大惊,暗叫一声不好,只顾着偷听人家的情事,倒把大事给忘了,身形拔起,急速向广场方向掠去。
方才欢庆的广场上此时已是乱作一团,西羌族人四散逃窜着。惊呼声,尖叫声,哭喊声……如同煮沸的水一般,谁也听不清谁在说什么,耳边嗡嗡的一片嘈杂。靠近广场中心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女子背朝上倒在地上,有箭尖透过后背从胸口贯穿将她整个人钉死在地上,鲜血正沿着背后的箭羽源源不断的涌出来,汇成一条窄窄的水流,顺着台阶滴答往下流,汩汩鲜血把一身明艳的衣裳染成血色。她艰难的仰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与惊恐。终于再也支持低垂下来,只余下一双黯然无神的眼在诉说着她的死不瞑目。
远远还有马蹄声向这边奔来。西羌族人却因为这突来的变故乱了方寸,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上头,只顾着四散逃开。伴着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人群中乱箭齐来,夹杂着众人的尖叫声,又有不少人受伤,人群更乱了……
燕云歌快迅的扫了一眼,心里迅速的估算着眼前的形势,她的马早已被惊走,只得逆着人流向前跑去。前方,近百骑偃姜人如狼似虎,见人就杀见物就抢。风华一振衣袍,拂落近前的长箭,骑着“朱紫”迎上前去,从正面拦截那些偃姜人。
人群杂乱无章,大家都只顾着乱跑,更有不少人不辩方向,反而朝着西面的偃姜人方向跑去。燕云歌不由道:“大家别乱跑……”然而这个时候谁会听她一个外乡人的话,反倒跑得更快了。燕云歌心里暗暗着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听得高成大喝一声:“大家都不要乱,全部跟我来!”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把声音喊出来,中气十足,一下子盖住了嘈杂声,众人仿佛有了主心骨,都以他马首是瞻,向着沙盘镇东面跑去。方唐却是落在后方,尽量护着众人不被乱箭所伤。
混乱的场面稍有些缓和,而此时,风华已掠至那些偃姜人跟前,手下毫不留情,短短十余招,就杀了四个偃姜人。这些人被他阻得一阻,俱是大怒,分出一半去追跟着高成撤退的西羌族人,另一半反倒是向他包围过来。
燕云歌一抬头,便看到风华被几十骑偃姜人围在当中难以脱身。燕云歌大急,夺过一匹马,立时便向风华这边赶来,长剑在日光下划起一串炫丽的剑花,离她最近的那名偃姜人只觉颈脖一寒,就看到自己身首异处。二人通力合同,全力阻止这些偃姜人,每出手俱是杀招,以求为西羌族人争取更多的时间。眼见他们一出手就见血,即使是凶残成性的偃姜人,也不由心里起了寒意。
又是一剑将一名偃姜人刺下马背,转头间瞥见桑瑶的马车正飞快向西行去,那些偃姜人不但不阻拦,反而分出十几骑护在马车周围,加上原有的那十几个护卫,更加浩浩荡荡。
桑瑶要跑!燕云歌心念电转:“风华,我去追桑瑶的马车!这里就交给你了!”
风华正跟偃姜人缠斗,根本没有时间分神看她,只应道:“好!”策动座下“朱紫”奔行纵横,穿梭在偃姜数十骑之间。
前方的车马奔行很快,整个车厢已被颠得在路面上浮起来,马车的速度丝毫不减,看来拉车的果然是良驹。那些护卫把马车围在当中,后头留下十几骑成扇形落在马车后面,这是留下来断后的了。
这个桑瑶绝对不是普通人。
燕云歌把跨下的马狠狠抽了几鞭,眼前的影像如风掠过,等到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马车已出了沙盘镇,来到偃姜地界。
马车放慢了速度依旧前行,早已不如之前那般急切。而车后那十几骑却是停了下来,齐齐掉转马头等着燕云歌靠近。
燕云歌长剑出鞘,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缓下来,又在忽然之间加快速度,向前冲去,长剑挽出几朵剑花,冷冷道:“真以为到了偃姜,我就不敢杀人吗?”
早已停下待命的那些偃姜骑士眼见燕云歌骑速已放缓下来,没料下一刻她竟然就这么杀过来,都有些措手不及,纷纷抬起兵器抵挡,一时间刀剑相碰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燕云歌占了先机,手下又毫不留情,有两人反应稍慢的便伤在他剑下,手腕上鲜血淋漓,一时间连兵器也握不稳,再一迟疑,已被燕云歌斩于马下。
然而被这些偃姜骑士这么一阻,桑瑶的马车终究越来越远再也追不上了。燕云歌心里怒急,下手愈发狠辣起来,那些偃姜骑士却不再恋战,掉转马头奔入苍茫的偃姜大地。
燕云歌无功而近,适才还热闹的广场此时冷冷清清,那些桌椅吃食一片狼藉。沿途见到二十多具尸体,正是方才死在自己和风华手下的偃姜人。一路东行,偶尔还能见到些许血迹,看来西羌族人中也有不少受伤的。策马向东,再行数里,远远就看到西羌族闹哄哄的人群,受伤的人正在一旁忙着处理伤口,余下来的七嘴八舌在大声说着什么,人太多加上又隔着一段距离,燕云歌一时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可看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模样,情绪十分激动,看来起了大争执。
从马上望去,看到风华在人群中间,一身白衣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知道是否受了伤,此时正有西羌族人一拥而上往拿着绳索朝他身上绑去。他却向着偃姜方向远眺,神情清冷,淡漠疏离,对于这些根本不关心,好像被绑的是别人一般。即使周围这么多人,这么热闹喧哗,他的身形却透着一股孤单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