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汴京
今岁东风巧剪裁,含情只待使君来。
对花无信花应恨,直恐明年便不开
坐守兰亭,纤细柔软的声音夹杂三两滴泪珠荡漾开来,就算路人也难免会为之心结吧。女子青丝挽成精巧典雅的涵烟髻,发髻间别着枚紫凤金钗,明眸流眄,玉指素臂。但细细瞧去,被泪打湿的脸颊虽绝色却是万分憔悴,让人心惊,是何让她愁云满面。
“太妃娘娘,天儿冷,奴婢扶您回去吧”一丫鬟打扮的少女坐在亭南侧,与华丽少妇侧对着埋头在整理些绸缎。她伺候的这位主子啊,除了天天失魂落泪,就是对着一些诗句吟诵回味,满脸凄苦,虽心有怜惜,倒也习惯了。
“翠银,你要冷就回去歇着吧,对了,今天有字画送来吗?”
林贤妃语气依旧软软的,自她进宫那天起,翠银就开始伺候她,这都好几年了,先皇也走了,诺大的一个偏殿没几个下人,就和她最亲,自然当成姐妹般看待。
“我的好娘娘也,奴婢每次求神拜佛似的拿回一大堆字画,你就看上那么一两件,翰林院的公公都嘲我是不是看上哪位小公公了,去这么勤,咂呼着要给我引线搭桥,羞死我了”
林贤妃也被她逗笑了,轻捂着嘴不发出声音,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知道苦了你,你不都快成精了吗,只要你学会写字就不会这么麻烦,可你又不学”
一提起学写字,翠银使劲摇了摇头,小脸皱巴巴的“我还是找那老公公代抄吧,我这人天生福薄,学不会这些高贵东西,而且我娘说啊,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完又觉好像不妥,转过头看林贤妃没什么异样才道“太妃娘娘,我可不是说您啊,您在我心中可是才貌双全的奇女子”
林贤妃眉角一挑,脸色沉了沉,存心想逗她“照翠银你这么说,我就是全天下最无德的女人了,才貌双全不是更加无德吗?”
“娘娘,你误会了,奴婢真不是这意思啊”翠银语气慌乱,做式要跪,平常温和的娘娘怎么今天说变脸就变脸呀
“傻丫头,我逗你玩儿呢,就不许我和你开玩笑啦”听主子这么说,翠银又一脸嘻笑,想想也是啊,虽然是太妃娘娘,这年龄也才26芳华,比她翠银大不了几岁,天天不苟言笑,死气沉沉,看着都累。
哎,深宫锁春秋,不管你再花容月貌,到头来也是空梦一场,浮云啊浮云。
“娘娘,奴婢能不能问你个问题”林妃稍稍抬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蛾首轻点
“娘娘你。。。。是不是有旧识还惦记着”终于问了,我翠银真勇敢,不过还是紧张的吐了吐舌头,这在宫里可是大大大大大不敬的话。
林妃若有所思,眼神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沉默一会儿才道“是啊,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还没进宫”
“情人?”
“不”林妃看她一眼,眼底流光十转,然后很坚定的说道“是丈夫”
说那丈夫二字时,有个笑容在那苍白的脸上只略过一丝波澜就沉入了谷底,子瞻,你还好吗?
翠银惊讶得嘴巴张很大,“丈夫?”,好像吞下了一个蛤蟆,都怪自己多嘴,胡说八问,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嘴。
“苏子瞻”一温文尔雅的秀逸青年,听到熟悉又无理的叫唤转过头,看见来人自腹笑道,果然是这小子,没点礼数教养。
“哟,傅大公子这是赶哪的场子啊,瞧这汗流得。。”
傅颖喘着粗气,没空理他嘲讽,凑他耳朵小声嘀咕“你知道不,出大事了”
苏子瞻来了点精神,很怀疑的望着他,这风和日丽的能出什么事“你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啦?”
傅颖“呸”了一声,一口唾沫飞溅而出“是那范。。范。。范”
“范什么啊”
“范纯仁杀人了”
“你说什么?在哪,走,快带我去”苏子瞻一听,急了,拉着傅颖疾步如飞。
傅颖本就累得够呛,摇摇晃晃的“喂,错了,方向错了,这边”
范家和苏家一直是世交,两家都是书香门弟。虽家隔千里,一年到头见不上面,但都保持着书信往来,虚寒问暖。这不,儿女年龄刚到,两老一商议,便把苏家女儿苏小妹许配给了范家二儿子范纯仁,这人才来忭京提亲几天怎么就出了这事,即暂住苏家,这事苏家就脱不了干系。
两人行色仓皇的往事发地点赶,一边说着前因后果。故事说到这得提一下,这傅颖和苏子瞻怎么相识的,这苏公子正是在携芳殿一不小心作诗一首的苏兄,与那玉兰有段情的苏兄,当然这已是三年前的旧事了。
“今天不是约好一同去城西的梧桐书院吗?半路上范纯仁尿急,便去了茅房,我和张兄等了好半天不见来,就找了过去。这一看可不得了,范纯仁手里还拿着血淋淋的砖块,地上躺了个头破血流的男人”
“这无缘无故的怎么打起来了,我不相信范兄是这样的人”
“你别急嘛,听我说完,范纯仁当时应该吓愣了,张兄检查他并无大碍后,我伸手一探地上人的鼻息,断气儿了。你说怎么这么大个人就经不住敲”汗,是你也经不住敲。
苏子瞻打断他话,这时两人再拐个角就到了半边街“现在情况怎么样?人呢?报官没”
傅颖吞了吞口水,走太急气不畅“当然没有,张兄想报我没让,那尸体我用些烂东西盖住了,血也擦了,好在那巷子偏,一时半回儿应该没人发现。”
苏子瞻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傅颖一眼真诚“好兄弟,不是不报(官),是时候未到”
两人到时,范纯仁正坐在路边一角落捂着脸,好像很难过。
“范兄”苏子瞻叫了一声,范纯仁抬起头,看到苏子瞻猛的上前抱住了他“苏兄,我犯了罪,我杀了人,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啊”
傅颖赶紧蒙住他的嘴,这在大街上话能乱讲吗?
苏子瞻道“你说说究竟怎么回事,然后我们四人商量下”
“噫”傅颖突然叫了声“张平那人呢”
范纯仁好像也想起了什么,嘴唇白里带青“他,他说他去看下那尸体有没有人发现”天,这话你也信,张平那厮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日久见人心。
范纯仁和苏子瞻也是满脸担忧,更加六心无主了。
范纯仁是个倒霉的家伙,水喝多了半路小解,好巧不巧遇到一个男的在巷子深处强迫良家民女,范家是出了名的家风高尚,虽是一介书生,但遇到了这等天理不容的事,你要叫他假装没看见那还不如叫他撞死在墙上。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缝的,这话不假,结果一敲,人死了,那民女也吓得谢都没道声就飞奔而去。
范纯仁反正是没了主张,平常的英明神武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苏子瞻忧虑又多,想得乱,怕把苏家拉扯进来,又不能见死不救,一时间,三人都僵持着。
正这时,傅颖眼尖的发现张平回来了“张兄?你。。。”
见他欲言又止,回了他一个狗眼看人低的表情。“你以为我去报官了是吧?”
傅颖尴尬一笑,“是是是,是我想歪了,那张兄觉得我们现在怎么办”
别看这一个个以后都是大人物,风流才子,这时的智商可说不准
张平洒脱的笑笑“还能怎么办,假装不知道”
两个人四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看,从小那圣贤书就教导我们应该行其事,受其过,最主要的是这样很多不妥。(某某人不在其列)
苏子瞻先回过神来,思索着“这万一要是被发现,不但范兄罪责加重,就连我们三个也跑不掉,这可成了帮凶”
“凶都没逞成哪来的帮凶”张平侧过头,用食指对着傅颖点了点,想笑又无奈的表情
“傅兄,我现在还真佩服你了,那人要是真死了也是你放些稀泥在他脸上憋死的,幸好你藏他时我晃眼看到手指在动,我以为我看错了,后面还是不放心又转了回去,他只不过是被打岔了气”
张平一张国字脸已经成了朱肝色,大概是气到或者憋到的,太白目了。
听了此话,其它两人也同时向他飞来“大白痴”的眼神,有此损友,后路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