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白老爷的吩咐“只要步云有的,谏之都要有”,于是步云阁突然一下多了很多东西,比如院子里的流云躺椅多了一个,比如藏书阁的藤椅多了一个,再比如,步云的卧房里的檀木床多了一个。
白步云狠狠地剜了对面穿着亵衣亵裤的人一眼,容谏之一大早地在床上舒展着长胳膊长腿就算了,不时唇边带笑地向她投来的那是什么眼神呐。
“喂,你给我出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看你不爽。”
“我没有不爽,所以要出去应该是你出去。”
“......”
中午,白步云为了躲容谏之跑到藏书阁里吃饭。
“红儿,为什么我有两份红烧肉。”
“回五公子,其中一份是容公子的。”
“他的肉,给我干嘛?”
“回五公子,容公子说了,你比他更需要滋补。”
“......”
傍晚,白步云无奈地憋着不能伸展的小胳膊小腿,再斜眼看着还能一脸认真地看着书的容谏之,终于咬牙切齿地蹦出三个字:
“容谏之——!”
“嗯?”容谏之从书里抬起头,迷茫的眼神,无辜的表情....让人不忍心呢。
白步云压着火问道:
“那么多地儿,你为什么偏要跟我挤一张书桌?”
“因为,书房里只有一张书桌啊。”
“那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看书么?”
“我懒。”
“容谏之——!!!!”
清亮的嗓音绵绵不断地充斥在步云阁各个角落,震得麻雀纷纷飞起。
白步云拖着与她人一般高的长剑,向容谏之奔去。
毕竟是跟着大内师傅混了许久的武学奇才,三下五除二就将容谏之按到地下。正准备一剑除之而后快——
“云儿!不得胡闹!”赶来救驾的白王爷一脸严肃地呵斥住步云。
“爹爹...”
白步云瘪着嘴,一脸委屈。往常这个时候,白王爷已经弃械投降,笑呵呵地忘记自己发火的原因了。但这一次,他却叹了一口气,扶起容谏之,语重心长地拉过女儿,说:
“云儿,怪爹没有跟你说清楚谏之的来历。其实,他也是显贵家的孩子,天不遂人愿,他全家...”
“王爷。”容谏之微笑着打断,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对白王爷恭敬地说:“这是一场误会。我与五公子相处甚欢。刚刚是我央他教我武功,五公子这才指点一二。”
“噢?是这样么。”王爷狐疑地看了一眼杀气重重的白步云。
她迟疑地点点头。
“也好,谏之若想学武,云儿你就带他练基功,改日让大内师傅来教你们吧。”
“是。”
王爷心满意足地走了。剩下白步云不怀好意地看向容谏之。感受到她火辣辣的目光,容谏之跟只小猫似地打了个喷嚏。
“所谓基本功嘛,无非就是扎马步,倒立,打滚,自我鞭打,自插双目...”
白步云一脸微笑,在容谏之面前踱着步子。
“手握拳,腿微弓,屁股沉下去...”
白步云一边拿扇子敲着容谏之的手,大腿,小腿,纠正他的姿势,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地瞎说。其实按最严格的标准来说,容谏之的姿势都过关了,但白步云是什么人?好歹也是都城第一纨绔公子富二代
的儿子。于是公报私仇这个成语被生动地延续着...
“拳握得太紧了,手臂不够放松,背没挺直,脚要对准东方...”
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公报私仇,容谏之对她的一切严苛条件照做,同时,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白步云,笑而不语。
“咳咳,”白步云被他这样一看,心虚了,留下一句:“好,我看也差不多了。你就这样站两个时辰吧。”
然后,就让容谏之独自站在院子里,自己进屋喝茶了。
白步云喝了一会茶,又看了一会书,心下有些不宁,于是召来小厮,刚要开口,小厮已经自觉地答上了:
“回五公子,还站着呢。”
白步云摇一摇扇子,心里有些不解,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整他,却这样顺从。自己召小厮去看了几次,他居然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莫非,之前是自己误会他了?不对不对,容谏之这人城府挺深,说不定正盘算着什么呢。反正她只说了两个时辰,时间也快到了,他要站着就站着吧。
作为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孩子,白步云对整人这回事还真没经验。除了骗容谏之蹲马步拿扇子敲敲他大腿之外,她没想出什么新招。于是,每天都骗他蹲马步,然后自个回房喝茶。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个月,白步云终于良心发现了,再也不好意思整容谏之了。
而这一切的其因皆是因为一场澡堂偶遇。
为了掩人耳目,白王爷在府中建了一个温泉池,她每天都是深夜才来。入夜,白步云拿着皂角与毛巾潜入澡池。
正想脱衣服,却发现温泉池中已经有一个纤长娇白的身子在水中沉沉浮浮,那被暖雾缭绕中泛着潮红的脸颊如清莲般松散,不是容谏之又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
来不及思考,白步云脱口而出。
容谏之轻阖的眼睛缓缓睁开,清冽的目光落在白步云手中的衣物上。他有些讶异地说:
“出去。我把池子让给你”
白步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容谏之,唇边挂着胜利的笑意。
“凭什么。要出去你出去。”
“......”
容谏之僵在池子里,见白步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终于缓缓地,从池子里站起来。
清泉洗净白玉般的身子,温热的雾气缭绕在他四周,宽肩窄臀,肩胛骨薄若蝉翼,纤长的身子上没有一寸净肉,瘦到骨骼微微显现在单薄的皮肤下。
白步云抽了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这十四岁的少年竟已出落得如此漂亮的身子,而是那白皙如凝脂的皮肤上竟蔓延着数多淤痕。手腕上,屁股上,腰上,背上,腿上,全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地。
只不过一眨眼,容谏之已经披上了外袍,将美丽的风景遮得严严实实地。他似是没有听到白步云的惊叹一般,一语不发地从她身边走过。
“诶,等等。”
白步云一把抓住容谏之的手,诧异地发现手中的肌肤滑腻冰凉,柔若无骨。一时间晃了神,声音也不住柔和下来:
“你身上的淤青哪儿来的?”
容谏之微微桀眉,盯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吐出两字:
“放开。”
人家都这么说了还能怎样,白步云讪讪地松开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腕,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刚刚握住的地方竟然出现了跟自己手指一样粗的淤青。她退后一步,缓缓说:“难道你——”
容谏之抿着嘴唇,拿宽袖遮住手腕,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白步云呆呆地举着刚刚接触容谏之的那只手,有些不可思议地想到,平日里容谏之不喜欢人碰他,竟然是因为任何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痕迹。他身为一名男子,皮肤竟然嫩滑到这种程度,难怪他会跟她一样,半夜偷偷地来洗澡——
诶,白步云有些不自然地想到,那他身上蔓延的那些淤青,该不会是她今日用扇子敲的吧。
心辕马意地洗完澡,白步云匆匆回房,见月色中,一个修长纤细的身子已经躺在席子上,青丝垂散开来,看不清主人的脸。
白步云爬上自己的床,轻轻咳了一下。
“你睡了么?”
容谏之没有回答,但却翻了个身。
白步云硬着头皮说道:“今日之事,不足向外人道也。”
容谏之那边静静地。白步云脸红了,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还有,对不起。”
半晌没有回应,容谏之那边已经传来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