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困意渐渐袭上来,饶敏儿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而此时窗外却接连闪过好几条黑影,倏地一下又消失不见。
睡在外间的孟旭仰躺着睡在木床上,黑暗中他双眼轻阖,呼吸均匀,只是耳朵早已警觉的竖起,手轻轻下移,搭在一侧腰间的佩剑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危险来临之时,随机应变才是上上之道。
须臾之后,外面仍不见动静。
好像那些闪过的影子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般,可躺床上的孟旭明白这一切不是错觉,有时候面上越是平静内里就越是诡异,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掉以轻心。
可是又静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见异常的声响,孟旭有些琢磨不透了——难不成外面的人发现他醒了?亦或是他们计划改变,决定只是静静监控?
脑内各种猜测快速晃过,却听得后间似乎传来一声轻响,然后一切又回复平静。
孟旭悄然从床上翻起,落地时竟没发出一点声响,他在黑暗中沿着墙壁向里间的隔门靠近,手刚搭上木门,就听得里面传来一声破窗之声。
糟了—孟旭当下不再迟疑,在黑暗中一脚踢开面前的木门,冲进门内,房里哪还有人,该死,竟然让对方抢先一步,胸腔陡然升上一股郁闷之气,孟旭像一支射出的长箭,也直接破窗而出。
跳出窗外,孟旭竖起耳朵分辨着远处的声音,然后下定决心般朝右方追去。
而屋内的杨沉已经和几个黑衣人打斗起来,杨沉一个剑挑,银色长剑犹如注入神力,径直向面前的黑衣人刺去。
那人来不及闪躲,被一剑刺入肩胛骨,鲜血猛地喷出,黑衣人被震得连连后退几步,左手却在后退中握上剑身,毫不犹豫的使力妄图拔出。
杨沉正欲加深刺入,另一边的三个黑衣人却同时挥剑砍了上来,无法,他快速转身,抽剑之势又快又猛,而与此同时,那黑衣人却只发出一声闷哼就退到墙角捂住了喷血的伤口。
从刺入到拔剑,杨沉自问手下并未留情,可那黑衣人却生生抑住了巨大疼痛,表现得镇定而冷静,可见此人意志之坚忍。
看来这批黑衣人倒是训练有素,只是不知他们的行动到底听命于谁。
杨沉一个侧避,心思已经转了几转,而几个黑衣人却趁此发力,欲要破顶而出。
杨沉一个踏椅上前,长剑决然一扫,生生拦住其中二人的升腾之势,而另外二人却趁此机会同时冲破茅草屋顶,掀起合二为一的巨响。
屋顶破了,茅草和瓦片簌簌落下,杨沉步伐灵巧的闪避着破顶所带来的后续影响。
见那被阻的二人还欲提力向上,他便一个飞身而起,只见剑花狂舞,三条人影已旋转拼杀在一起,剑气将他们团团包裹,光与影在半空晃动,随着砰的一声,屋顶再次遭受强烈冲击,被那团交战在一起的人影给破了。
而此时熟睡的饶敏儿正被一黑衣人拦腰扛在肩头往一片茂密的树林匆匆赶去,他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孟旭。
孟旭见追逐的距离不断拉近,衣袖一翻,几颗白色棋子似的东西就朝前飞去,一下打中那毫无防备的黑影。
那黑衣人一个趔趄,向前一扑,竟是直直摔了下去。
不过他在摔下之前,竟还注意到背上睡得毫无知觉的人,一个翻转,他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保护了那个被下了药而昏沉到现在的“人质”。
随后飞上来的孟旭倒没料想他会这么做,稍稍的惊愕之后,还是立马冲上前来查看黑衣人怀中的饶敏儿。
地上的黑衣人被制住,无力再反抗,可就在此时,树林那头却接连闪出了数条黑色人影。
他们像是早就等候多时一般,一个个执着如同猝了寒光的长剑,笔直挺立在原处。其面上虽围着面巾,看不清神情,但用脚趾头也想得出,肯定是在嘴角噙着冷笑的。
孟旭不慌不忙的拔出悬在自己腰间的长剑,银色月光披洒其身,让他这黑色包围圈中显得格外突出。
他并不害怕,闯荡江湖的人若是没有勇气,那也就称不上江湖好汉了。
只是现下饶敏儿掌握在他们手里,他唯有速战速决,才有可能成功带走她。
这么想着,他已经展开身姿,和冲上前来的黑衣人厮杀起来。
而地上的黑衣人见他们缠斗在一起,暂时无法分心查看这边情形,便急忙背上昏着的饶敏儿,几乎是脚不沾地的向前飞去。
行至一间破庙,黑衣人停下脚步,放下背上的饶敏儿,然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碧色瓷瓶,拔开塞子递至她鼻下。
不一会儿,饶敏儿就呛咳着醒转,睁开还有些沉重的眼皮,她满是不解的看向眼前身材颀长的黑衣人:“你是谁?”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到底是谁?”那黑衣人虽然蒙着面,一双眼睛却如寒潭秋月,闪着凌厉的光。
饶敏儿心生不爽,不是他把她抓过来的吗?怎得现在还要反过来问她是谁?当下嗤道:“你把我抓来,却不清楚我是谁,你未免是太无聊闲得没事干?”
“你…”那人似乎被激怒了,眼神愈发凌厉,只差没从眼里嗖嗖飞出小刀来把面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射死。
饶敏儿迎上他那沁着寒光的眼,她一向是遇强则强,遇弱也强的人,就算现在处在弱势,她也并不畏缩。
那黑衣人狠狠瞪她一眼,出声道:“你不是望仙谷望仙老人的女儿,你到底是谁?别让我再一次重复,否则我…”
“否则你就要杀我灭口吗?”饶敏儿面色平静,悠悠接道。
这古人动不动就以灭口来要挟别人,还真是没有新意。
不过不知为何,她看着眼前男子狭长的丹凤眼,心里却愣是生出一种“他不是坏人”的安心感觉,还真是奇了怪了。
撇开这种奇怪的感觉,饶敏儿开口道:“如果我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
“天上下来的?你是耍我还是脑子坏了?”那人明显不信她的话,或者说,他不仅不信,还语带嘲讽。
“就知道会这样?算了,我不勉强你信。不过你既认为我不是那什么老人的女儿,那现在是否可以放了我?”饶敏儿有些期待的看向黑衣人,既然弄错了目标,现在说清的话,他是不是就能放过她呢?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不过饶敏儿自然不会放弃和黑衣人继续交涉的机会,她微微一笑:“所谓凡事好商量,不如你坐下,我们从长计议?”
“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从长计议,你穿得如此奇怪,到底是哪里人氏?你冒充望仙谷小师妹有何用意?为什么望仙谷两大弟子会护着你?你们此去普罗山又是为何?”黑衣人一口气不停歇,语速快而问题交叠。
幸而饶敏儿之前有领会过孟旭的一番轰炸,所以此刻她倒是不急不忙的抬手拨了拨头发,声音里带上一丝故意道:“你说这般快我哪里反应得过来,你一句一句问,我才好回答啊。”
黑衣人被气到,冷哼一声,突然拔出腰边长剑,径直抵上饶敏儿白皙的脖子。
饶敏儿刚只见寒光一闪,还来不及看清他动作,就突然感到自己脖上凉冰冰的,看来这人禁不住挑衅,终是出手了。
饶敏儿微微侧头,屏气凝神,用两指指尖,轻轻夹住那锋利的剑刃,稍稍移开几许,然后极快的放开来,那种触感真不好受,她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了。
侧回头来看向黑衣人,饶敏儿苦涩一笑:“你若动作再快上几分,只怕我这颗脑袋就要掉在这里祭菩萨了。”
饶敏儿压下心里的后怕之感,眼睛扫向破庙正中那尊落满灰尘蛛丝的塑像,然后定住了。
黑衣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喉咙里突然发出闷沉的笑声:“我以为你不怕死呢?”
“我有说我不怕死吗?幸好我心脏够强大,不然没给砍死就给吓死了先。”
饶敏儿的话里有掩不住的埋怨,黑衣人一听,剑尖又生生往上送了一寸。
饶敏儿僵在原地,脖子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不再言语,小命要紧,不过黑衣人看向她的时候她却没啥好眼色给他。
黑衣人也不再说什么,他默默收回长剑,将剑稳稳插回自己腰间挂着的剑鞘里。
他抬起头来,眼里的凌厉已经有所缓和,他声音沉稳却又带着一丝压迫的意味:“你就在这呆着,我去庙外找点吃的,你要是擅自乱跑,不用我说,也该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明白?”
最后那句“明白”他明显尾声上扬,不用多挑明,饶敏儿也清楚黑衣人话语中暗含的威胁。
“你就安心去吧,我在这儿静候你满载而归,行吗?”
黑衣人含糊一笑,然后潇洒转身,大步向庙外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笔挺背影,饶敏儿禁不住心中一声长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被窝还没睡热就被这么个神秘兮兮的人给掳了来,就算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也知道一个词叫做“前景堪忧”,处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里,看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