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下午的马,三人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一个小村落。
从孟旭口中,饶敏儿得知普罗山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每天紧赶慢赶,没有一个多月只怕也是到不了的,所以今晚他们只能先去农户家借宿。
此时的田间小径上正有几个身穿布褂的农夫背着农具往回走,于是孟旭便径直上前礼貌的表明来意。
这些农夫淳朴得很,听完孟旭一席话后都笑着表示欢迎,于是他们三人便随着其中一位大汉朝正中间的草屋走去。
及至屋前,人还未进,大汉浑厚的一声“翠云,来客了”就先一步传进屋里。
等到几人都进了屋,大汉便热情的招呼三人坐下。
不一会儿,就见旧的蓝色帘布被掀开,一身粗布裙衫的中年女子,托着装有茶壶茶杯的碟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走上前来为几人倒上茶水,微微一笑后便又拿上碟子去了里间。
大汉连忙招呼坐着的三人喝茶,然后自己也捧起茶杯轻轻吹了吹。
憨厚一笑后他接连喝了好几口,然后说了声“我去帮忙”也跟着进了里间。
饶敏儿看着大汉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由感慨—这才是好男人嘛,一个女人要准备五人份的饭菜,怎么也不会容易。难得他这个古代男人还有关爱老婆的意识,不错不错,思想觉悟还挺高。
在心里高度肯定了大汉的行为,饶敏儿情绪高涨,看也没看,端起手边的茶杯就是一口,结果一下子又噗的吐了出来,妈呀,刚沏的茶水-烫到她心里去了。
孟旭和杨沉被饶敏儿的突然喷发吓了一跳,还是孟旭最先反应过来,掏出自己怀中的手帕便一把塞进不知所措的饶敏儿手里。
饶敏儿不好意思的笑笑,抓起手帕,胡乱擦了把嘴,正打算把手帕还给孟旭,却见孟旭二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好像她脸上突然长了什么东西似的。
她摸摸脸,脸上光光滑滑的,鼻是鼻,嘴是嘴,没多长出些什么来呀,这是怎么了?
尴尬的从喉咙里轻咳几声,饶敏儿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俩人,希望他们当中能有人给自己传道解惑也。
可喜可贺,在她那般专注眼神的逼视下,杨沉最先败下阵来,他不自在的转过头,声音低沉道:“饶姑娘,你怎么说也是女子,行为举止怎能这么不…不秀雅呢?”
说罢,头又转回来,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饶敏儿。
饶敏儿慌了,这小伙咋回事啊?我不就喷个茶擦个嘴吗,就算稍微粗鲁了点,你也不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吧?
那眼神似惋惜还似哀怨的,看得我都快起鸡皮疙瘩了。在心里腹诽一番,饶敏儿避开杨沉的视线,她知道,他们期待她的回答,可是她这么个在现代自由惯了的人,又怎么能给他们正面答案呢?
叹了口气,她略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知道,我不秀气,可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所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饶敏儿一声“对吧”表现得极其不在乎,孟旭一听就忍不住出声道:“饶姑娘,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你文静些,我想…”
“等等…”饶敏儿及时打断孟旭的话,她大概猜测得到孟旭想说什么,不过此刻她还真的没什么心情聆听。
见孟旭张口还欲再说,她便马上接到,“孟旭大哥,我自知不是什么窈窕淑女,当然也就不妄想君子好逑了。咱们别再讨论这个了,好不好?”
她眨巴着眼注视着孟旭,希望孟旭能就此打住,而事实证明,她是不够了解孟旭的,或者说,她实在是小觑了孟旭。
因为接下来情况逆转,在饶敏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孟旭已经倾身向前,将她一把摁在了座位上,紧接着,他的双手就牢牢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正视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
此场面一出,一旁的青涩杨沉就给生生震住了—这是神马情况?师兄一向都是翩翩少年郎,从不会有这般过头的举动,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竟对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姑娘使出这种招来,费解啊费解...
就在杨沉费解来费解去的时候,孟旭已经开口说话了:“饶姑娘,请你静下来听我一言。纵然行走江湖,但你女子身份不改,若是被有图谋之人盯上,那这一路就绝不可能风平浪静。我师傅常教导我们,要谨言慎行,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饶姑娘你要学会很好的掩饰自己。而且,江湖多俊杰,我们小师妹温柔可人,每次出得谷来,总有人慕名追随。我想,同是女子,饶姑娘应该也要温柔些才好。”
“…”饶敏儿在孟旭强大的言语攻势下,差点就要弃械投降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首先用眼神示意孟旭放开还一直按在她肩膀上的爪子,待孟旭因为窘迫而慌忙放开他的爪子后,她才抬起手来轻轻揉按起自己酸痛的肩膀。
无视孟旭投过来的抱歉目光,饶敏儿停下自己揉弄肩膀的手,在椅子上坐正身子,才慢慢开口道:“孟大哥,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们确实应该谨言慎行,但是…”
“但是什么?”见饶敏儿停在那里故弄玄虚,一旁等着听下文的孟旭禁不住发问。
见孟旭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饶敏儿便带着无害的笑容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些来。
孟旭不疑有他,果真乖乖把身子靠过来。
饶敏儿把嘴凑向他柔软的耳朵,一字一字无比温柔道:“但温柔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
顿了顿,就在孟旭以为饶敏儿不打算再说下去的时候,饶敏儿却突然大喝着丢出一句:“Doyouunderstand?”
这后半句来得毫无征兆,犹如平地惊雷,炸得孟旭的耳膜一阵发疼。
捂着受了强烈轰炸的可怜左耳,孟旭一脸委屈的看向“始作俑者”。
而“始作俑者”毫不自知,翘着二郎腿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惬意的抿一口,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被某个受了点伤的孩子盯了很久。
“怎么了?”饶敏儿终于开了金口,只可惜这么句话根本就不是孟旭想听的。
见饶敏儿仍是一副故作不解的神情看向自己,孟旭终是放弃了自己“无声的询问”,败下阵来…
这么个小插曲过去后,几人又开心的围坐在农家小桌边享受起了一顿清淡的晚饭。说来也怪,不过就是几碟野菜和窝窝头,他们却硬是吃出了香甜的感觉。
一顿饭下来,他们和这对朴实的田间夫妇也熟悉起来。
原来他们育有一子一女,大女儿前年已经嫁到邻村,而小儿子长庚则在今年跟着村中的几个汉子出外找活计干,估计要到年末才能回来。
听着大汉家的故事,感叹着寻常百姓家的艰辛,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漫上饶敏儿的心头,此刻她好像开始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了。
深夜,饶敏儿躺在大汉的闺女出嫁前睡的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很想家,以前在家天天呆着犹不自知,一旦远离,才发现原来在内心深处,自己还是渴望躲在家的庇佑下的。
情感如此微妙,一下子,她就成了电影里所说的那种人—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也许人生总是喜欢轮番上演悲喜剧,可是穿到这个至今还搞不清年代的世界来,未来究竟是喜是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