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便到了秋天,日头也没那么毒了。
沐桦看到酒又快要吃光了,酒铺老板前些日子把葡萄酒的酿造教给她,听说附近的山上有野葡萄,想来现在正是葡萄成熟的时候,反正活已经干完了,今天天好不如去采点葡萄和枸杞备用。
心里想着戴着斗笠背着小背篓就出了府,山不高,却到处都是灌木丛,半山腰还有个简单的凉亭,一个来时辰,就在山坡上看到了野葡萄,颜色是深红的,一颗颗亮晶晶的,又大又圆,薄薄的皮里,包着蜜一样的汁,远远地望着,像成串的紫水晶球儿。
沐桦哪怕在前世,都没见过这样的野葡萄,赶忙放下背篓摘了起来,正摘着,突然头顶上黑了。
沐桦暗道不好,要下雨了,这都不是夏天了,怎么天说变就变。
赶忙一路小跑就要下山,刚跑到半山腰,也因为太急被灌木丛绊住了,一下子扭到了脚,这下惨了,单腿蹦,蹦到猴年马月也下不了山,只得先躲在山腰的凉亭里。
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来,夹杂着电闪雷鸣,沐桦看着周围越来越黑,整个山上就她一个人四周的灌木丛变得阴森森的,好像随时会蹦出什么东西来,她一路奔跑本就疲惫不堪了,冷风兮兮,身体不受控制地越抖越厉害,又冷,又害怕。
沐桦强压了压心智,坐在亭子中,干脆闭上眼,用双臂自己抱着自己,不想就不恐惧了,不害怕。
不知怎地,眼泪竟然流了下来,沐桦越发觉得自己没用,笨的跟头猪似的,还想到处闯荡,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
其实也怪不得她,不过是一个十五岁小女孩,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还是个孩子心智。
“小木头……”隐隐约约沐桦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可是怎么会有人来找她呢,幻觉,难道说幻觉。
“小木头,沐桦你在哪里。”
不是幻觉,沐桦惊喜的抬起头来,看见远远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沐桦赶紧站起来,狠命的摆手“二郎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武二郎也看见沐桦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亭子里,头发都淋湿了,额前的发随着风悠悠地轻颤,一张俊朗的脸衬得越发的有型,张口就训沐桦“你怎么自己跑到山上来了。”
沐桦心里高兴,也不还嘴,笑呵呵的看着他。
下山的路上,沐桦撑着伞,她的脚扭伤了,武二郎只得背着她,沐桦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土里,隔着衣衫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后背的温度,以及那手臂上结实紧扎的肌肉,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陌生的,一种属于男性的独特气息!
“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山上。”
“前日你还不是跟我说要酿葡萄酒,却没有新鲜的野葡萄吗?”
“哦,原来如此。”
“怪了,背着你的感觉很熟悉啊。”
“熟悉?”
“一年前,你还没来时,我跟着大官人去狩猎,猎狗吓晕了一个女孩,也是我背她回去的,你的体重和她的一样轻的不及一只羊重呢。”
“切,人怎么能跟羊比。”
“看来你真该好好锻炼,一个男孩跟个女孩似的瘦弱像什么样子,以后会让人欺负的。”
……
秋日寒霜降,早上鸡鸣声起,沐桦洗漱完毕才发现武二郎还没起,沐桦过去看,只见他的脸原来健康的小麦色,此时竟然发白,赶忙叫醒他,“哥哥,哥哥你醒醒。”
武二郎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外面天亮了,挣扎的坐起身来。
“你的脸色好差,你生病了。”说着她伸手摸他的额头,竟然滚烫。
“苍天啊,你也会生病,你不是铁打的吗?肯定是雨淋的。”沐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胡说,没有的事。”武二郎推开她的手,要起身。
沐桦赶忙按住他“你起来作什么,你现在要休息。”
武二郎咳嗽了几声,声音都变得喑哑“今日大官人要去狩猎,要我随行去。”
“大官人是明理的人,他知道你生病了,也会准你假的。”
“我再说一边我不需要休息,你别拦我”伸手推开沐桦,自己却也向后倒去。
沐桦赶紧把他扶到床上,到管家那里请了大夫,大夫看完也说只是风寒,吃些药静养便好。
沐桦熬好药看到武二郎还在睡,就轻轻摇摇他“哥哥,吃药了。”
武二郎显然烧的糊涂了,已经是半昏迷状态,口中还嚷嚷“我不要吃药,我要吃酒。”
“现在生病不能吃酒。”沐桦无奈道。
“不行,不行,我要吃酒。”那样子就像要糖的孩子,带着一种贪恋的憨痴。
沐桦只能哄道“好好好,二郎乖,喝完药我给你找酒去。”
听说有酒,他脸上露出笑容,那浅浅的小小的梨涡又露了出来,嘴却配合的张开了,沐桦赶忙把药一勺勺喂他喝下去。
然而他一直说梦话,叫大哥,沐桦想看来二郎心中很挂念他的大哥,又听他说起打猎的事,心中渐渐明白,二郎之所以非要去,是因为他是大官人养的庄客,平日里本就无事,好不容易去跟随打猎,若再不去,大官人宽宏是不会说什么,但难保手下有仗势欺人之人,二郎纵有真本事他也怕会被人瞧不起。
人烟寒桔橘,秋色老梧桐,耳边林叶萧萧,一只鸟扑的丛林中飞出来,振翅飞向天空,秋风萧瑟,连兔子毛上都起了寒霜,也不知大官人怎么想的这时候出来打猎。
沐桦牵着猎狗,看着那猎狗趾高气扬的样子,她就犯怵,一路上无不好言好语的与猎狗交流感情。
什么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啊!
什么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啊
但是那猎狗看都不看她一眼,而且走路节奏就是不与她一至,要不嗖的一声,跑的飞快,连牵着绳子的沐桦一块跟他飞出去,要不就死活不走,沐桦连求带哄就是不走了。
沐桦是冒着武二郎的名字出来的,秋季寒冷,人人带着皮毛,身上也裹得严实,打猎人又多,自少有人注意谁是谁,沐桦只盼打猎早点结束,到时管家登记时,有武二郎的名字,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柴大官人在队伍前面,身穿一领紫绣花袍,骑着一匹雪白的卷毛马,似乎也没什么兴趣打猎,便道“罢了,不打了,前面就是牢城营,咱们去那里坐坐。”
眼看着他们骑马而行,那猎狗也撒了欢,沐桦哪里拽住只得跟在它后面,连跑带颠,那叫一个惨。
心中愤愤,凭什么你们骑马,我就要被狗牵着跑呢。天理,天理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