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下旨,九王爷的灵柩要扶回京城下葬,忙坏了一方官员。宁州恰巧是九王爷的灵柩路过之地,故而方大人早早就被同僚们叫去商议接灵之事。
这几日宁州城再没任何集会,我呆在家中无事可做。不过黎靖辰倒是因为公事已然办妥,时常来方府做客,一来二去,便比之前在苏府更熟悉了许多。
他在军中担任要职,对战况更是了解,便道虽然一方匈奴不足为惧,可九王爷战死沙场确是事实,可见这次外番可谓是来势汹汹。
“其实以王爷的身份之尊贵,大可不必亲自前往前方杀敌。只是那日军中急报传到,恰好九王爷正在圣上身边,便当场请令杀敌保国。本以为九王爷赫赫战功必将全胜而归,哪想到竟命丧与此。”这几日言谈间,我知他对九王爷是极爱戴尊敬,每每提到九王爷殉国之事,他便叹惋不已,接着必会大骂匈奴人一番。
“但九王爷为国捐躯,真英雄也。”
他点头称是,大拍桌案:“他日我黎靖辰必横扫沙场,杀尽匈奴狗,以慰王爷在天之灵!”
四月在一边插嘴道:“黎都尉说的是,我们都盼着您早日回到战场上大展身手,击退匈奴呢呢!”
黎靖辰不觉四月话外的意思,笑着连连称是。
平日里这丫头常常看不见人影,可只要黎靖辰一来,她必然紧紧粘着我,寸步也不离。
“黎都尉,这次九王爷灵柩回京,九王妃亦会跟着吧?”四月突然问道,“我听人说九王妃原是摩柯国的皇族,是个一等一的美人,**里的好些妃子都不如呢,黎都尉可见过?”
黎靖辰点点头:“王妃虽属外番人,但确是个绝色美人。”
“哎,可惜我从未见过,”四月叹惋,接着眼珠一转,忽而问,“整个宁州城内都道我家小姐亦是绝丽容颜,那都尉以为小姐与王妃相比如何?谁更胜一筹?”
黎靖辰愣了愣,看了我一眼,接而道:“自然是王妃。”
四月噎住,我扶眉忍笑。那丫头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自是心知肚明。她大约以为这么问,黎靖辰怕我不高兴,答案定会偏向于我,而方凌忆最不屑的就是与这类假惺惺的男子相交。可黎靖辰偏偏答是王妃,令她又计也使不出。
四月见我并无不高兴的模样,很是气馁,开口又想问,我打断她道:“你既那么想知道九王妃长什么模样,待九王爷灵柩过宁州时,你必是能见到的。”
“她恐怕见不到了,”黎靖辰苦笑,“九王妃早已经不在王府了。”
我听后吃了一惊,“这是为何,难道九王妃..........”早便听闻九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难道她得知九王爷殉国之事,亦追随而去?
黎靖辰摇头,“那日九王爷战死的消息传到王府时,府中只有一帮下人,听得府里的管家说,王妃早就离开王府了,亦没人知去了哪儿。不过后来听人说,似乎是在清虚观中。”
“王妃出家了?”四月极是惊讶,忙问,“难道她早已知道九王爷殉国,万念俱灰,所以才去了尼姑庵?”
黎靖辰道:“那倒不是。”接着顿了顿,不再开口。
我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道:“无论如何,九王妃年纪轻轻便遭此变故,实乃不幸。”
“天下最是可怜者,莫过于痴心人。”他淡淡接道,脸上似有愁绪。
我想起他当初说自己亦有心仪之人,想必是九王爷与王妃之事令他心中颇有感触,便劝道:“人各有命,都尉不必如此介怀,等他日都尉与心上人喜结连理,便不会纠结于斯了。”
他摸摸鼻梁,颇尴尬笑道:“什么喜结连理,八字都还没一撇。”
四月一听他已有心上人,连道:“黎都尉一表人才,又官居要职,不论是什么女子,必定是手到擒来的。”
黎靖辰听后似乎颇为受用,便道:“其实我本便打算趁这次回京,去向她提亲的。只不知她肯不肯,”说罢,他叹了声,“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恐怕嫌我官职低微.........”
“都尉此言差异,她即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便该明白自己夫君官职大小只是其次,要紧的是要待自己一心一意。要说到权势身份,又有谁比得上当今圣上,可看看**女子,又有哪一个不是为得圣上恩宠雨露费尽心机,整日愁眉深锁?如此看来,还比不上普通百姓家夫妻间其乐融融,相敬如宾.........”
“咳!”四月轻咳了一声。这才发觉原来才刚说话时黎靖辰一直盯着我,似要在我脸上寻什么东西一般,目光深邃。
“黎大人?”我颇有些不自在地叫了声。
他亦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不自然地偏过头,道:“凌忆说的很是。”顿了顿,又道,“她若能像你这般想我自然求之不得。”
他这声“凌忆”,令我和四月都愣了愣。除了方大人与方夫人之外,连傅言则也从未这样亲密地称呼过方凌忆,我自然不习惯,四月更是抖了抖。
黎靖辰离开后,我见四月一直愁眉紧锁,不知她又在钻什么牛角尖,亦不去理她。
待到了晚上,我安寝之前,忽听她道:“小姐,今天黎都尉说最近战事颇多,你说表少爷会不会.......?”
心知她是听了黎靖辰的一番话后,在担忧傅言则的安危,便安慰道:“你莫担心,他刚应征不久,现下还在后方,是不会被派去前线杀敌的。”
她点点头,依然满脸忧色:“小姐,我今天听黎都尉说了九王爷与九王妃之事,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闷得紧,我怕....怕表少爷他......”
“傻丫头,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的。”我轻声安抚她,“莫要担心了。”
她点点头,神色平静了许多,颇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
结果第二日清晨,我便接到了傅言则的来信,信上提及他在边关训练一切安好,并告知我说再过不久他便会上阵杀敌。
四月见了极是高兴,嚷着让我回信。正要提笔研磨之际,黎靖辰却来告辞说军需已筹备完毕,要上京复命。
我知他此次上京是要去向那位官宦人家的女儿提亲的,便勉励了他一番。
他看上去亦是有些羞涩,没说几句,便告辞了。
“只不知黎大人心仪的这位女子是何等人物,只盼他快与那女子喜结连理,免得日日来叨扰小姐,害我好生操心。”四月在一旁笑着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