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傅言则离开,已是一月有余。那****说完话后,抬腿便走,丝毫不给我开口的机会。我极是无奈,四月在一旁却是喧嘘不已。
现在边关战事不断,宁州却是一派安宁。闲来无事,便常与四月一同赶往庙集,也是热闹非凡。
不知为何,最近常常忆起前生之事,只觉恍若隔世。
从四月嘴里得知,原来我在方府卧病疗养期间,圣上已昭告天下,瑶成长公主病逝。这样想来,圣上对苏家定是不予追究了。我轻轻叹了口气,为保得苏家周全,苏轻情虽死无憾。
那日刚与四月从庙集回来,便听得下人说有贵客来了,老爷吩咐我去见礼。
我不由得怔了怔,只觉此情此景无比熟悉,虽然心中明白不可能是那个人,还是不免加快了脚步。
待望见来人,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人与我虽说不是十分熟悉,但却是旧识。
黎靖辰是爹爹的弟子,当年也是被爹爹一手提拔起来的,与苏家来往很是密切,我只不知道,他竟和方家亦有结交。
“凌忆过来,”方大人轻捋胡须,笑道:“这是黎都尉,你二人也是多年未见,可还认得出?”
“黎大人。”我向他施礼,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竟已升到都尉职位。
黎靖辰看着我,嘴角挂着笑:“多年不见,方大小姐可好?”
我答道:“很好。”
黎靖辰打量了我一番,回头对方大人笑道:“大小姐倒是变了许多。”
方大人摇摇头,轻“哼”了一声,我知他是又想起了方凌忆之前的所作所为。先逃婚又自尽未遂,方大人恐怕对这个女儿也是又爱又恨,无奈之极。
“我记得方大小姐以前性子很是活泼,骑马射箭无一不精,连好些男儿也比不上,真乃女中豪杰也。”黎靖辰赞道。
方大人听了,又“哼”了一声,“又不是男子,会那些作什么用。正经的,好好跟着学些女工也好,女孩子家,整天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
黎靖辰笑着劝道:“大人此言差矣,当年零渊郡主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连圣上也是连连称赞的。”
方大人颇尴尬,轻咳了一声:“区区小女怎能和郡主相比?”
黎靖辰大笑。
“说起来,我看大小姐确实很像一个人..........”
“哦?像何人?”方大人颇疑惑。
“不是模样像,”他看着我,若有所思,“只是神似。”
他顿了顿道:“不知大人可见过苏丞相府中的千金?”
我一怔,方大人听后亦很惊讶:“你是说贵妃娘娘?”
黎靖辰脸色变了变:“不是。”接着又道,“是苏府的三小姐,苏轻情。我常年在外,亦有多年未见过她,不过刚才瞧见大小姐,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她。”
我低下头,心中却大惊。听得方大人大笑道:“都尉抬爱了,一会儿说小女像郡主,一会儿又说像丞相千金,小女何德何能啊?”
黎靖辰不再言语,亦笑。
“说起来,黎都尉还未成亲吧,可有意中人?”方大人突然笑眯眯道。
我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黎靖辰亦愣了愣,随即答道:“我虽未娶亲,不过已有心仪之人。”方大人听后看上去颇失望,我大松了一口气。
过了没多久,黎靖辰便起身告辞。他此次来宁州亦是为了筹备军需,还尚有公务在身,方大人也未挽留,只是一路将他送到门口。
临走时,他突然道:“大小姐是和令表哥有婚约在身罢?待到他日成亲,黎某必要来讨一杯喜酒喝的。”说罢,便跨上了马。
方大人的嘴角似抽了抽,干笑道:“自然。”
黎靖辰拱了拱手,扬尘而去。
我见四月在后边抿着嘴似想笑。
那丫头看我不解,待方大人离开后,笑道:“小姐,刚才看我到那位黎都尉,就想起了当年之事........”
看她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我不免好奇,“是什么事?”
四月知道我现在记性大不如前了,便笑着解释:“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黎大人第一次来方府,小姐见他长得秀气,和表少爷打赌非说他是女娃儿,还趁黎大人睡觉时,偷偷扒了他的裤子呢。”
听她如是说,我亦笑了,难怪刚才一见方大人有结亲的意思,黎靖辰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看来当年方大小姐的彪悍作风确是给他留下的了极深刻的印象。
“小姐,”四月看我露出笑意,突然小心翼翼问道:“你觉得那位黎都尉如何?”
“不如何,怎么了?”我奇怪她会如此问,见她一脸放下心来的表情,我才明白这丫头是在担心什么。心里不觉好笑,她好似认定我是要嫁给傅言则的,生怕我再倾心于他人。
待到了傍晚,四月告诉我说今夜会有河灯会,我闲着无事也随她一同前往玩乐。赏灯归来,却见家家户户门口挂上了白绫。四月大惊,瞠目结舌。我亦不明白,历来只有国丧才会下旨令寻常百姓挂白绫,难道是圣上.........
我们急急赶回方府,在路上便碰到了伺候方夫人的大丫头,似是寻我们而来的。
一见到我,她便急道:“小姐快回去罢,九王爷殉国了,大人已命人去散了河灯会,夫人让我来寻你们快快回去。”
回到方府,见门口早已挂上了白绫。
多年前,还记得元宵灯节上,那男子对我笑道:“你就是苏轻岚的妹妹罢,那家伙其貌不扬,两个妹妹倒是美人。”
我那时尚且年幼,见他既认识我大哥,衣着打扮又极是尊贵,便问道:“敢问公子是何人?”
“我乃你大哥的救命恩人是也。”他勾勾嘴角,“三小姐,还不谢我?”
见我一脸疑惑,他旁边的白衣男子却淡淡道:“你莫理他,逗你玩的。”
我正色道:“他若真救了我大哥,我磕头道谢也是应该的,只不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待我回去问了家父,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白衣男子怔了怔,九王爷却是大笑。
他二人离去之时,九王爷突然接下随身所系玉佩。
“此乃我贴身所带,你既是轻岚的妹妹,他日有难可拿着此物来寻我。”
那日之后,九王爷便离开京城,我亦再未见过他。
转眼已过十载,往事历历在目,却是物是人非,昔日贵人已化为战场上的一缕英魂,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