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村里流水席已经摆足了三天,来贺的乡亲朋友开始结伴回家,顿时这个傍晚显得格外的安静。
孟可心气息流转了十几天,耳力大增,户外传来的各种声音让她心念一动,将注意力放到了隔壁,于是隔壁屋子的交谈清晰无比地进了她的耳朵。
“翠妩姐,你知道为什么这次办酒请人唱大戏吗?”红漪的声音。
“怎么?你又去听了什么闲事来?”
“嘿嘿,正好去打水听到的么。”红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是这次王家娶了县里望户李老爷的女儿,李老爷要热闹,王家就想了这个法子,请人来唱戏。”
“嘁,谁想的这么土的法子,热闹就要唱大戏吗?!”翠妩很是不屑,“不过,李老爷家既然是望户,为什么嫁女儿给王家这样的?”
“是啊,我也奇怪呢,门不当户不对的。后来她们说李家去年送女儿到亲戚家探亲,请了振兴镖局保的镖,王家的大儿子就在镖局里谋事,一来一回途中似乎救过李小姐,两人就有了情义呢。”
“哦,这样啊。”翠妩说得有些感慨的样子。
“所以李家这次,看振兴镖局也给王家出头保媒,也没别的什么要求,就要王家娶亲的时候一定得热闹。”红漪很有些羡慕地说着。“看来这李家小姐算有福的,能顺利嫁给自己中意的人。”
“呵,红漪你就老想着情投意合这些,哪里知道生活艰难,哪天家里开不了锅没一点米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些情意什么都不值。”
一旁的红漪听了有些不服,正要辩解,翠妩又接着说了下去:“你看大夫人,当年和老爷多恩爱,如今呢,却也不过这般……”
红漪一时没了声音,想也觉得翠妩的话没错,过了片刻,她才又道,“唉,是啊,这回去祖宅,翠妩姐的亲事怕又要拖了。”
“咳,你这丫头,我哪是担心自己的事。我巴不得就这么拖着呢,随便被指个人,还不如在夫人身边待着,大夫人处境都如此了……”
接着,两人的声音轻了下去,想来是躺下睡了。
唔,难怪有程老头这样的大夫过来喝喜酒,原来这王家的大儿子是镖局里走镖的,孟可心暗自思忖这个振兴镖局规模也不会小,否则门户差异摆在眼前,又怎会因为两人自己生了情义而允了婚事。
这样想着,她心里又不自觉涌上些难过,李家这样的人家小姐走亲戚都有镖局的人保着,而自己母亲带了孩子回祖屋,却只几个家人陪,还曾经是很恩爱的,可见这情义实在当不得真。
“妇人之仁!”忽地,一声低喝从东面远处传来,孟可心一惊,这是洪顺的声音,她立刻凝神去听,可这声喝后,洪顺的声音低了下去,加上距离遥远,孟可心能听到的内容非常模糊,似乎洪顺正在和谁争吵。
“妇人”是说张妈么?孟可心立刻想起之前对洪顺的异样感觉,难道说,在英娘身边的那个人是洪顺?因为今天英娘要接他们儿子过来一起照顾,张妈为此感激就劝洪顺收手,而洪顺为此在骂她?
难怪他对过海螺沟如此心急。
那么如今这事就有些棘手了,英娘一路只这么几个人,洪顺俨然是主管,里里外外都要靠他,他有异心,她如何让她母亲摆脱他?
忽地,一股异味从窗外传来,孟可心眉头一皱,是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可现在早过了煮饭的时候。
起火了?!有人放火!
海螺沟的那批人等不及了,是因为今天程老头说她身体在康复又把张妈他们支在门外私下聊了很久?
孟可心猛地坐起,朝身边的英娘看去,熟睡的英娘今天似乎特别安静,翻身都很少。
孟可心心急下用手推她,可英娘却毫无知觉一般。
“娘,醒醒……”焦急下,她顾不得装不装腔,张嘴就喊,可是喊出来的声音却让她自己大失所望——不说舌头转动不自然,就那声音也暗哑到极点,声带似乎是磨砂的,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清刚才在讲什么。
英娘依旧沉睡着,不顾她怎么拍打,孟可心探手到她鼻下,呼吸均匀,看来是被下药了。
孟可心额头渗出冷汗,已顾不上想英娘这药怎么被下的,她必须让英娘离开这里,火苗燃烧的“窸窸窣窣”声已越来越近。
孟可心在黑暗中朝两边看去,屋里桌上,隐约有一组白瓷茶壶,她心下一喜,里面应该有睡前没喝完的茶水。
她翻身爬下床,向桌子走去,可孟可心的双脚才及地,一阵酸软便让她根本无法站立,人直向前扑去。
双手在脸触地前勉强撑住,孟可心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阵地发冷。
这身体真是虚弱,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在看得稍微清晰些后,人继续向前爬去,好容易摸到桌上的茶壶,她的衣服已汗湿了一片,而屋外的热浪也已渐渐侵了进来。
孟可心一咬牙,将茶壶捧在胸前,只靠两只手肘轮流交替爬回英娘身边。
“娘,水来了。”
这时候她只能想到自救,连洪顺和张妈都是坏人的话,她们已无人能帮,尤其放火的人必定在不远处候着,看到她们有被救的可能,一定还会再出手,那时候要再逃,可比现在更难了。
就算镖局的一些人还留在村里没走,以他们的实力恐怕对这帮人也无能为力,否则这些人又怎会有恃无恐地现在就下手。
闹起来,不要说她和英娘,就是村里的百姓也会受更大的牵连。
孟可心直起腰,把茶壶里的冷茶直接泼到英娘的脸上,又一阵猛拍后,英娘终于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孟可心朝她“哦哦啊啊”了一阵,才发现英娘还处于神志不清的情况下。
她顿时大急,干脆提起茶壶,将剩下的茶水直接灌到了英娘嘴里,平躺的英娘被冰冷的茶水一呛,连连咳嗽,人却也终于在咳嗽中清醒过来。
“走水了!走水了!”村里终于有人发现了火情,在外高声大喊,屋外一片嘈杂。
孟可心呼口气,这下好了,只要处理的好,她们可以趁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