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英娘惊醒,脸上冰凉湿漉的感觉让她诧异,但屋外此起彼伏的吵闹声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她意识到出事了。
感觉到越来越灼热的气浪靠近,英娘按下心里涌上的惊慌,两手飞快地探到床的内侧,当一旁温热的小身体入手,她稍稍松了口气,“可儿,娘带你出去。”
抱起孟可心的英娘,根本没心思去体会孩子此刻有了什么不同,直接就往大门外冲,可木门一打开,热浪扑面,汹涌的火苗差一点就着到了她身上。
“小心!”孟可心眼见英娘的头发就要被火星溅到,不自觉地喊出口。
英娘后退的步子倏地停住,虽然她压根没听明白孟可心这时那沙哑的声音到底说了什么,但依旧让她差点发狂。
她的孩子醒了,能发声了?!她不是在做梦吧?!
“可儿!”英娘低下头,借着火光看向怀里的女儿,只见孟可心正滴溜溜瞪着眼同样看着她,眉毛微蹙着眼里还带着担心,一张小脸被火映的通红。
英娘这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了,太久的期望突然在一夕间得到了满足,这感觉比做梦还要虚无还要不真实。她呆呆地立在那里,眼里只有正不停变换嘴型的孟可心,而她的耳朵里却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
孟可心大急,这时候她的娘还在这里发呆,火都要烧到身上了!她忙伸出手,连连拽英娘的衣襟,然后向屋另一头的一扇不起眼的小窗指去。
那扇小窗因为屋主在外面放了口大缸和锄头什么的,就一直从里头关着,若非孟可心留意到并指出来,英娘根本不会注意。
孟可心看到门口的火势又辨了下风向,知道另外两扇靠近大门的窗子都不用考虑了,跑过去一样是火海,出了屋子即便能万幸逃离火烧,也逃不过别人的耳目。
现在,也只有这个小窗的希望要大一点。
英娘终于在节骨眼上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孟可心焦急中频频指的窗口,不再多想,转身跑了过去。
可是,长年关锁住的窗子并不那么好打开,何况英娘手里还抱了个半大的孩子。
孟可心有些焦急了,火势厉害,而且听声音已有几个人向这边跑来了,嘈杂里,她分不清这几个人是谁,万一是洪顺就非常麻烦。
“可儿,不怕。”英娘咬牙安慰女儿,她个性本就不像普通女子那般柔弱,如今女儿的醒来更激发了她要护她平安的决心。
她飞快解开腰带,将孟可心和自己绕在一起,然后拿起张凳子就朝窗上砸去。
孟可心原本还担心英娘醒来后会开口喊人来救而暴露了她们,如今看她的这番举动,压根没有要人帮忙的意思,这再次证明英娘知道孟可心的伤势后,已经重新考虑过整件事情的因果原委,她心里有底也有了新的打算。
而正这时候,一场蹊跷的大火突然而起,她身边的丫鬟小厮又一个没过来,连在外面装样子喊喊的都没,这让原本已不信身边这些人的英娘,怎么不怀疑呢。
孟可心顿时有些佩服英娘,遇乱不乱,心思机敏而果断,的确是个好母亲,只是早前限于她在的环境和自身学识,对手又难得一见的心狠手辣,她才未能及时发现自己女儿被人下了如此黑手。
窗子终于在英娘不懈地敲打下松了开,果然这处地方还没有完全被大火侵蚀到,英娘扔下手里的凳子,垫在脚下,托了孟可心翻出去。
小心地从大缸上爬下,孟可心又拉着英娘的手朝西北方向指。村子的西面,有条不小的河,之前一路来的时候,她听到过水声,而此刻村里救火的水便大多从这河里运来的,只不过村民此刻聚在西南方,那里该是河的上游,地势平缓些。
大火当前,英娘无暇再考虑太多,顺着墙根直接依照孟可心指点的方向跑。
当时英娘他们刚到这里,王家还在办喜事,村里早已住满了各处来的亲戚朋友,英娘又想清静,所以落脚的这屋子位置比较偏,此刻倒正好方便了她们两个离开,顺利走了几十米都没遇到一个人。
耳听的河水声就在眼前,孟可心却察觉到左前方不远有人过来,她心下一凛,忙拽了下英娘的衣袖。
“夫人!”
听那人唤出的声音,居然是张妈,孟可心心又是一沉,她不愿意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若洪顺此刻同样在附近,事情就不好办了。
英娘止了脚步,抬头向来人方向道:“张妈,你没事吧!大火里我找不到大家,急的不得了!”
孟可心明显感觉到抱着她的英娘说话时身体的僵硬,呵,英娘听了张妈那毫无掩饰的诧异声音,一定知道谁是背叛了她的人吧。她的娘不蠢。
“是啊,夫人,我也急,你没事就好。”张妈边说边又上前了两步,她声音激动,甚至带了些颤。
英娘却同时侧开几步,离张妈又远了些。
孟可心暗自焦急,洪顺似乎不在附近,但张妈的意图她却吃不准。
虽然按孟可心的推测,张妈是有些向着英娘和自己的,但这可能性实在不高。
而且即便张妈想帮,也未必能斗得过她男人洪顺。对于洪顺,孟可心的判断是这个人会武,而且还是深藏的那种。
孟可心一直调息着攒着劲,犹豫是不是该在这时候插一嗓子再推一把她母亲,好在吓到张妈的同时又让自己娘快点跑路,如今这样半残废的样子又说不出话来,真是急死人!
却听这时张妈又道:“夫人,那边有河,我……我去打水救人。”
这话说的有些突兀,难道张妈真的打算放英娘和自己走?孟可心抬眼看她,发现张妈果然依言往一侧河边走去,只是离英娘的距离却更远了。
英娘估计也没料到张妈会这么说,一愣之下很快点头附和道:“我也一样,一起去河边打水救人。”
于是,两个手里没桶没工具的女人都往河边走去,孟可心觉得有些可笑,却也感慨好在自家娘亲脑子转的不慢,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如今要逃脱,只有靠这个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