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脑袋里面传来齿轮咔咔的声响，一切就像是琴弦断了，一时间接不起来。我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整理思绪，许久，实在是一点都回忆不起来。记忆像是断裂的墙皮毫无征兆从墙上脱落，突兀地摔在地上，碎成一堆白色的粉末。而我的脑袋更像是在睡觉时被人缝进一只手表，耳朵里总是充满滴滴答答恼人的声响。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仿佛处于真空的状态，像是刚刚从培养皿里诞生的小生物，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时空。直到徐梦和蓉蓉回来的时候，所有的零件才咯噔一下慢慢开始运转。警局，她们从那个冰冷严肃的地方回来，浑身上下都透着青苔潮湿的气息。她们的瞳孔里透着疲惫，呆呆地望向我。“林艺，一切都结束了，你被发现了，赤裸裸。”我以为总有一个人会这么说，然后高大的民工铁板警察会猛然冲进屋里，把我从温暖的被子里拎出来，扔到一片冷峻的目光里。可是没有人说一句话，她们俩个像是发条娃娃，在发条即将走尽的霎那目光呆滞地在床边悠悠晃了两下，便倒进无尽的睡眠里。没有“警察找你”、“去辅导员办公室”之类的交代吗？我又一次感到脑袋里的手表发出了恼人的滴滴答答声，时间不知在哪一个节点出现了差错，于是我和她们的时间再也对接不上。闭上眼睛，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一张严肃的脸，青白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在说：“我知道米是被人勒死的，你做了假证。”接着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是米，不，是她的姐姐，穿着制服像是位空姐，笑盈盈地向我走来。一睁开眼，又是一大片茫然的白色天花板。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脑袋里无力地回响着我的呐喊，滴滴答答。
不知不觉我又睡去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我躺在上铺向下望了望，看到徐梦已经起床，她穿着一条我从未见过的粉红色的毛线裙，黑色的打底裤，坐在写字台边，满是忧郁的眼神投向阳台。“喏，你是怎么了？”这次我很快就捡拾起了落成一片的记忆。
时间在这狭小的空间蹑手蹑脚地潜行，浮动的空气似乎出现了乳白色的光晕，最上面一层是水汽，中间是温暖的湿意，再下面，覆盖脚面的却是冰冷的气流，是干冰的温度。
阳光在女孩的头发里不停地编织，从发根直到发梢，将头顶那片头发染成层层叠叠的深棕、浅棕，再至亚麻、浅黄。许久，云层浮移，光线偏了方向，终于那双光亮的手也就此停住。“舟他骗了我，”徐梦有气无力地说着，眼睛却还是望着阳台的方向，女孩的唇透着光亮，眼神却是黯淡的。她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警官让我和蓉蓉回忆那一晚的所有细节，我本来以为我已经说过了那么多遍没必要再说了，可是还是发现了……”
齿轮开始恢复正常的转速，脑袋里手表的时间与现实开始出现吻合的迹象。“发现了什么？”说话期间，我望向蓉蓉的床铺，发现她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面向死灰色的墙壁，一言不发，不知是否还在沉睡，还是在静静地听我们说话。
“唉，”徐梦的眼神垂落，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天晚上我照例给他打电话，可他已经关机，本来我一直没有在意，心想他肯定是累了先睡了，可是昨天晚上说到这边的时候，警官突然叫我停一停，让我再说一遍，就像是磁带倒带一样，倒过去再播放一遍，反反复复好几次。之后警官问我要了他宿舍同学的电话打过去，他同学说他那天晚上根本没有回来。”
“也许舟可能是回家了吧。”我心有余悸地说道。
“这不可能，之前警方就打过他父母的电话，让他们协助查案，他们当时就说他那天晚上没有回家。他虽然是上海本地的，但是一直是两个星期回家一次，这我也是知道的。”徐梦依旧看着自己的双手自顾自地说道：“很显然的啊，他那晚必然是在外面过夜了。”
脑袋里的时间咔咔停滞了，所有的细胞开始宁静地思考。这么说，民工铁板脸大叔把她们带到局里其实是为了了解阿彬和舟的情况。可是舟毕竟不是我们学校的，为什么要盯着他不放呢，居然还兴师动众地打电话到他们家去了解情况，真是奇怪。也许，这条线索顺蔓摸瓜下去确实会有所收获，只不过我相信一定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徐梦继续怏怏不乐地坐在那儿发呆，阳光似乎不愿意再在这个哀怨的女孩身上耗费，越行越远。我心里暗自忖思，依照她的性格一定很快会去找舟关于这件事情刨根问底的，事到如今，我亦不能再自乱阵脚，但愿他能够顺利地将此事圆过去。
可是，滴滴答答，出人意料的是，脑袋里面的时间没走多久，突然又一次戛然而止，与现实断开，没想到，今日之后，此事无人再提，又是一副从未发生过的姿态。事情的发展也我所推测的也没有太多的吻合，徐梦虽然和舟关系有所疏远，但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大吵大闹。蓉蓉更是永久保持沉默，回避话题，据说那晚在警局她也什么都没说。阿彬的线索断了，舟的线索没有深入，更没有人来找过我这个最可疑的人了解情况，好像是有人在幕后突然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所有延伸的藤蔓即刻被斩断，大地愈合伤口、掩埋真相。闭上眼，我还是依稀看到那张笑意盈盈、毫无瑕疵的脸，仿佛在说：“此事不必深究，所有皆是徒劳无功。这样的结果是米自己的选择，不失美好，请尊重逝者的选择。”
然后脑袋里的那块表就真的像是被卸了石英，之前的忧心忡忡在此刻显得如此滑稽可笑。秘密没有被发现，却让我感到一阵轻蔑的味道，原来我所耿耿于怀的是如此无关要紧。
回忆的角落里积满了尘埃和蛛网，每天又有新的东西填充进来，日子还在继续。事情平静了之后，我又去找到了舟，总觉得非得不可，每次面对他，看到他的满不在乎，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会感到一阵心安。这大概也只是一种自我麻痹吧。
在一家日本料理店。我们之间横亘着一堆冰块，上面是各式生鱼片。三文鱼、金枪鱼、鳕鱼、北极贝，舟用生鱼片蘸着芥末和酱油，吃得有滋有味。
“这阵子感觉你和徐梦吵架了，是吧？”我似乎并没有吃生鱼片的胃口，便切入正题。
“唔……恩。”他嘴里嚼着鱼片，含糊其辞地答道。
“总这么吵也不行，哪里有谈恋爱的样子，我看你们好像真的不是太适合。”
“唔……恩，也许吧。”他喝了口咸腥的海带汤，真是重口味。
“我觉得，不然就借此机会分了也好，总是拖着你们都不幸福啊。”
“唔……恩，是吗？”他停下来，头微斜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说下去。
“那天晚上的事情虽然她没有深究，但是纸包不住火，她已经有所察觉，此事迟早有露馅的一天，不是吗？与其这样，不如早做了断。”我的眼睛直直望向他，心里却一阵慌乱。
“你想让我跟她分？”舟盯着我，又慢慢地拣起一块粉嫩可口的生鱼片送进嘴里，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语气却冰冷得就像是面前的这盘冰块。我忽然意识到原来一直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就是一堆雪白闪亮的冰碴，以及上面鱼类惨死的尸体，不时透着一阵阵血腥味。
“难道你不想吗？还是你其实就是想要保持这样一种关系？这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怎么，你想要去跟徐梦说？”他望着我，语气透着不屑，仿佛在说：“别傻了，林艺。”
“那倒不至于，我不想让她恨我。”我实话实说道，虽然他的目光让我倍感屈辱。
“你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一切还是要静观其变，再说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急，以前不是说不在乎这些的吗？”他拿过一张纸巾轻轻擦了擦嘴，动作优雅，像是一个杀手。
他说得对，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确实越发看重我们三者之间的关系，似乎很想把一切都做个了断，这种冲动就如同再也无法忍受一间长期居住的脏乱不堪的屋子，突然在周末崩溃地想必须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于是立刻拿起笤帚和簸箕，一分钟也不能等待，否则若是被制止了，无论是否是好意，整个人立刻从头到脚就像是长满了扎人的针，坐立不安起来。以前能忍那么久，现在却急不可待，自己也惊讶于这种心态的转变。
“好吧，说实话，我实在是不想再等了，最近也是焦躁得很，想必你也看出来了。”
“呵呵，”舟居然对着一脸认真的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是那样迷人的笑，立刻攫走了我的魂魄，“人们都说在情感的游戏里，谁认真谁就输了，果然如此。林艺，你动真感情了，真不应该啊。”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清楚明白我对他虚与委蛇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抱负的游戏。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反驳还是承认，只好没好气地说：“原来你一直没有用真感情。”
“亦真亦假，亦实亦虚，本就如此，”他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继续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神勾人地说：“亲爱的，你不要太较真了。一切不要心急，相信我，好吗？”
他说得真好听，可是我此刻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也许这段感情一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错误。我又怎么忍心责怨你的欺骗，事到如今，我恍然领悟原来我一直是你帮凶，是你最得力的助手。从头到尾，其实都是我自己在骗我自己，一开始骗我自己这样做可以抱负你和徐梦，后来不慎深陷其中，又继续骗自己我们会有真正的爱情，实在是彻头彻尾的可笑啊。
相信？我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又为什么要相信你。可是这个场景，在灯光美气氛佳的时候，我似乎不应该激动地跳出来指着男主角的鼻子破口大骂，而是应该面颊绯红小鸟依人地偎在他的怀中，最好用呢喃软语念着我的台词：“是的，亲爱的，我始终是相信着你的。”
不应该有低姿态，不应该有苦苦哀求。眼下，我只能故作镇静地说：“好，那就这样吧。”
“来，吃点烤鳗鱼，”他温柔地拣起一块放进我的嘴里，“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恩。”我简直欲哭无泪地看着他，嘴里一阵咸腥，那是鱼的味道，也是泪的味道。
晚饭后，他便开车带我四处兜了兜风，车载音响里照旧放着一首又一首节奏轻快的曲子，此刻听上去确实如此索然无味，那是虚伪的欢乐，矫造的喜悦，无尽的喧嚣，仅此而已。
望着窗外夜色湿润的街道，灯光绚丽，阑珊处却没有那人的身影。想来，关于家耀的记忆不知何日已经被扫进了那堆尘埃与蛛网之中。他存在于深处，根深蒂固地生长，一旦触动，必定牵扯血肉。家耀曾经说，他终有一天要学会弹奏钢琴，在真正的海洋里游泳。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行了多少路，是否看到了真正的海洋，是否学会了哼唱一小段心灵深处的旋律，又是否在远方找到了那魂牵梦绕的答案。还是半途而废，颓败地蜗居在失意者的洞穴，打发着不见天日的时光，将回忆珍藏，望着树上淅淅沥沥滴落的水滴，用树枝在地上木木写着只言片语，整日活在惶惶之中，容易被惊动，变得焦躁不安、怅然若失，就这样垂垂老去。自己现在的境况若是有机会跟他说了，他是否还是像以前那样漠然的表情，还是会有无奈的神色，抑或一声叹息？是否会责怪自己的莽撞任性，还是对我叹一句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这一切都无法在此刻得到应验，未来是未知的。就如同曾经的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我现在会在舟的车子里，心放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给我一个答案。车子驶到无人的海边，我们在车里肆无忌惮地亲吻彼此，车外海风狂啸，可是我们什么都不想，只愿活在这一刻。
舟说，静观其变。可是他和徐梦一直没有和好的迹象，大段大段的时间用来冷战。我也在这段日子里不断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感情的事情到学习、实验、瓶瓶罐罐之间。
可是一直等到周五的时候，那个民工模样的警官再次出现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没有放下。“有一次见面了。”他依旧穿着那套制服，坐在辅导员办公室内建的小会议室，表情是严肃认真的，没有戏谑的神色，更没有因为自己姗姗来迟的问询而感到有解释的必要。
我坐在他的对面，深知他对这件事情关于我的部分一定已经了如指掌，心情似乎很坦然放松，亦不再担心会说错、说漏什么，我盯着他那双看不出颜色和深度的瞳孔，默然。
“根据其他人的口供，查出了你和舟那天晚上开的宾馆的地址了。”果然，背景似乎潜伏着礼花齐鸣的声响，终于自己一直隐藏的事情还是被发现了，但是好像并没有那样尴尬，只有两个人，更像是一场私下里的讨论。没有质疑的目光、没有嘲弄的眼神、没有绝望的嘶叫，亦没有催人泪下、争斗得你死我活的场景。对面的这个人像是一个久违的朋友，心存默契地猜出了你内心的谜，现在正在向你讨得肯定，那一刻我竟感到无比的释然。
接着，他报出了宾馆的地址，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名字，带着血污、让人恶心。“对此你有什么解释的吗？”他盯着我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神已经游移，漂向别处。
“哦，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确实这样。”我淡定地说道。
“嗯，”他拿起笔在本子上在本子上唰唰地记录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似乎显得他的心满意足，颇为得意，又或者什么都没有。我看不透他的表情，正如我猜不透他此行的目的。他没有问我当初为什么要做假证，似乎已经显而易见。确实没错，我心想，和自己的好朋友的男友去宾馆开房，难道隐瞒这件事情不是情理之中的吗，再自然不过了，非常容易理解。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还是只是觉得我并不是真正的凶手，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难道他不会像家耀一样怀疑我知道真正的凶手，做假证隐瞒真相只是为了包庇？
“你知道你们宿舍另一个女孩和她男朋友的情况吗？”他的下一个问题。
“你是说蓉蓉？还有她的男朋友阿彬？”
“是的，能说说这方面的情况吗？”他又一次盯着我看起来。我的思绪突然感到有点乱，手表的指针咔咔地回拨，那天晚上，他们俩个一起回到了阿彬家去住。以往每个周末都是这样，阿彬的父母来上海打工，攒钱买了一间小房子，阿彬也算是半个上海人了，每周都有回家的习惯，听蓉蓉说，他们家还没有富余的钱购买家具，没有床，他们在地上铺着床垫、棉絮，像是日本人一样睡着类似榻榻米的东西，只是可能没有那么舒服，冬天地板寒意逼人，一觉醒来必定腰酸背痛。可是，即便是这样，蓉蓉对此仍没有丝毫抱怨，只是说跟他在一起感到很自在、开心。每周也愿意牺牲自己的业余时间陪他回家，和他坐在地板上吃他父母做的那些并不可口的饭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在没有暖气的房间里对着红肿的双手哈着气写难懂的高等数学习题。阿彬想必内心也一定充满着自责，也深深地被面前的女孩所打动，下定决心要好好努力为她营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可是，以上不过都是我个人的猜想，对于他们的感情，蓉蓉从来都是不添过多的笔墨，似乎是想用实际行动证实自己的爱。而阿彬也常常用“不错”、“挺好”等类似的字眼形容两者的关系，双方都不愿多说。可能是太自私了，想把这样超凡脱俗的爱情藏于心底，不愿意与别人分享，哪怕只是透露只言片语，也不甘心。
现在警官问我这样的问题，我又该怎么回答呢，显然不能将自己先前的无端猜想说出来，但是突然之间又整理不出别的头绪。“他们俩个，嗯，感情看上去一直很好的。”抓耳挠腮片刻后，我只能这么笨嘴拙舌、含糊其辞地说道。想必他对我的回答感到很不满意：“感情一直不错？是吗？”他唰唰写道，继而又说：“那你说说这俩个人具体的一些事情吧。”
“阿彬每天除了学习还有工作非常辛苦，蓉蓉很少抱怨他没有时间陪自己，平常还会给他买饭送去他工作的地方，很体贴他。阿彬似乎看上去也是言听计从，平日里很少会对蓉蓉发脾气。这就是他们俩个人给我的印象，私下里的事情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如是说道。
“最近俩个人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比如吵架之类的有没有？”
“特别的，没有看出来，因为他们俩个人都不太喜欢说他们之间感情的事情。就是，蓉蓉现在好像不再陪阿彬回家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住得不习惯，或者是暂时不去，以后还会去，这个也没听他们说过。反正开学以来这段时间的周末，都是阿彬回家去住，蓉蓉一个人呆在学校，有的时候中午还会和我一起吃饭，所以这个情况我是了解的。”
“他们是不是在冷战呢？根据你的观察。”
“这倒不会，毕竟是一个班的，俩个人经常坐在一起上课，晚上睡觉前还是会有通电话，彼此关心对方。其实，我总觉得他们周末分开过更像是一种惩罚，一种对阿彬的惩罚。”
“哦，这种想法从何而来？”民工警官脸上终于闪出一丝微妙的光芒。
“这我也说不清楚，因为蓉蓉是那种更多用行动而不是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她的不回去似乎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所以我推测是阿彬做错了什么。当然，我说过这只是个人推测，完全没有事实验证，所以您也大可不必理会。”我很坦率地回答道。
“有意思。”他低下头做着记录，嘴上这么说着，像是一种表扬。最后他又问了几个细节，都没有过多地牵扯我和舟的事情。我心里似乎有点愤懑地在想，整个事件中我难道不是最应该调查的人吗，内心的自己简直要砸枕头高声大呼：“我才是主角。”可是警官大人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思维，问完那些问题后，似乎很满意，并照例让我为自己的口供签了字。
“有些事情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一起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他突然又这么说道，神情诡秘，如果再配上什么狡黠的笑容那就更可怕了。所幸他仍是面无表情，而我依旧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想必是我内心阴暗的真相，便也没有说穿的想法，便“嗯嗯”两字回答。
“以后如果又想到什么事情，那就给我打电话，”在校门口，他用蓝色的原子笔在我的手背上写他的手机号码。我内心慌乱，这种行为真是够奇怪的，难道他没有名片什么的吗？然后我就目送着他坐上校门口那辆警车离去了。实在是难以形容的特别的警官大人，我暗暗对自己这么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