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筑的时候,明月正升到了半空中。
黑乎乎的小道,倾泻下来的月光是唯一的路灯,疏疏而似雪。甄爱把头靠在温香的肩上,累极了,打出几个哈欠来。
温香巧笑道,“方才小姐还装着不累的样子,真是自欺欺人,这个身体可是自个儿的。小姐给累死了,以后温香还上哪喂小姐这头懒猪去。”
甄爱轻掐了一下温香的胳膊,嗔道,“这么夜深了,还开我玩笑。不整整你,你倒还真当我是猪了啊。”她笑着,狠狠地在温香的胳肢窝下挠痒痒。
“小姐。。。”温香笑得厉害,挣扎着躲甄爱的手,连连告饶。
甄爱见她就范,满意地笑道,“我是大懒猪,当然有办法治你这个小懒猪,下次要不再来?”温香笑得喘不过气,连道,“不了,不了,我还是先去开门得了,不和小姐你闹了。”温香吐吐舌头,一溜小跑的跑到柴扉前开了门,把最靠近门口的两盏油灯点亮。
甄爱困得极了,看着那两盏油灯,只觉得那是一双闪烁着的,虎视眈眈的眼。
温香走过去扶住甄爱的手,淡笑道,“今天这晚上,也算黑得紧,这往日里,也没见这么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甄爱笑笑,双眼皮都快耸拉上了。借着昏暗的灯光慢慢地进了屋,温香先扶着甄爱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则去点桌子上的灯,用火石点着灯芯,一点点朦胧的黄色的光,从红色的灯罩里溢出,染上淡淡的红,给人的却是夜晚寒冷的感觉。
温香拿来一小块方巾,用花鸟纹的铜盆舀了水,泡好了给她擦脸。沾了水的方巾,跟肌肤轻轻一触渐渐有了些清凉的感觉,睡意稍稍减退了几分。
温香笑道,“小姐可是累着了,这眼皮子都不住的合。”说完,端着盆子往前走,她还得再为甄爱打一盆洗脚水来。
从屋里到外面的水缸得有一小段的距离,灯光昏暗,温香小心翼翼地走着,这天黑,地上的路看不清。
端着水盆,一摇一晃的感觉,让甄爱看得很不放心。
“温香,你小心点。”正说出口,忽的蓬的一声,温香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一盆子的清水全洒在了地上。
“啊,温香!”甄爱起床,拿了一旁的灯掌着,昏暗的灯光渐渐明晰了温香的面孔。
温香扶了扶额,头上摔了一点淤青。怒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这么滑,一下子就把我绊倒了。”
甄爱拿方巾把温香头上的血污去了,笑道,“温香你走路也不小心些,这地上的有什么东西也得看清楚啊。”
温香坐在地上,全身的衣服都被水打湿了,湿透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好受。甄爱见她这样子,把灯放在一边,从一旁重新点了一盏灯,道,“你在这等等,我给你拿件衣服去。”
“小姐。。。这我自己拿就好了。”温香想起身,但身子一阵吃痛。
甄爱按了按她的肩膀,笑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好了,等会我给你找干净衣服穿着。”掌灯进了里屋,刚到门前的时候,却听见温香一声惨叫。
叫声尖利刺耳,在这寂静的夜,犹显得毛骨悚然。
“温香,你怎么了。”甄爱快步的走回来,见着温香拿着灯,正盯着她的脚下。
似乎那是一团什么东西。
甄爱拿着灯,慢慢靠近。那东西的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灰而短的毛发,血肉模糊的身子,尖而利的嘴,细长的尾巴。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只已经死去的老鼠。
温香惊恐的抓住甄爱的衣衫,颤道,“小姐,小姐,你看,这老鼠。。。”
甄爱也是一惊,这鼠药大多是投在了屋外,按理说这老鼠吃了也没这个力气跑进屋里来,那这老鼠怎么会死在这了。
她安慰了一下温香,顺着油灯明灭的光一路看下去,在藏物柜下,竟又发现了几只老鼠。
这些老鼠似乎还没死,身体仍微微的颤动,旁边放着的是几只青瓷的小瓶。小瓶映着油灯淡淡的光,显得有一种妖异的美。
青瓷瓶子下,似乎是一滩被老鼠打翻的液体,还有着一小部分从老鼠的嘴里流了出来。
“温香,你来看看,这个是什么。”甄爱脑中虽然有些明白,但是仍不愿意相信那个事实。温香艰难地站起身,走到甄爱的身旁,见幽暗的灯光下,那几只青瓷小瓶,再看了看地上死的老鼠。
“这。。。。。”温香双目圆睁,显然也是知道了。
这青瓷瓶里装的是从袁谭那拿的琼香蜜露,袁谭曾经说过,这琼香蜜露,田蕊喜欢,她亦是。那种感觉,甘之如饴,回味无穷。
她哪曾想到,自己所喜欢的东西,却似乎有着毒。
这几只老鼠就是最好的证明。
温香轻颤道,“小姐,这琼香蜜露似乎有毒啊。”她的手指指着那几只老鼠,那些老鼠的目光涣散,仿佛正奔向着死亡。
果然不一会,那几只还有些迷离的老鼠,渐渐地咽了气。
温香不复先前的害怕,但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小姐,你看这,该如何。。。”温香也不曾怀疑这琼香蜜露。只是现在,她却不得不信了。事实就在她的眼前,也容不得任何人来反驳。
琼香蜜露。
真是一个好名字啊。甄爱心中失笑道,最美丽的事物,却最有可能是害人性命的凶手,这如何不让她心惊。
不过如此一来,似乎前面的谜团都解开了。
晴玉和春桑不过是负责田蕊的膳食,这琼香蜜露是袁谭自己拿过去的,她们两人当然不能过问。
况且这袁尚和袁谭自幼就不和,这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于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只是,袁尚为何要将这么明显的毒弄出来,甚至还送与各位夫人,自己,和袁绍服用呢?他就不怕东窗事发?这样投毒的事,一旦被袁绍发现,即便是他最疼爱的三子,也不能幸免。
袁尚。
甄爱摇摇头,想起了他的母亲,刘夫人的样子。一股阴冷的气息就从她的后背直冲而上,让她觉得背脊一凉。袁尚虽然聪明,但远没有他的母亲刘夫人阴毒。刘夫人的善妒却没有置她于死地,正是因为这份阴毒得聪明。不然当初还是嫡母的丁夫人也不会被她整下来了。
况且这琼香蜜露,少服无事,自己已经尝试过,当初袁绍将这些全赐给袁谭,难道是刘夫人事先就算计好的?
以刘夫人了解袁绍的程度来说,完全是有这个可能的。
想到这刘夫人的可怕之处,甄爱的冷汗一霎间便全出现在了额头。
(抱歉啊,稍微晚了点,多更一章补偿==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