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团圆喜庆的节日氛围悄无声息地逐渐散去,各家各户皆慢慢收敛起亢奋的精神,投入到新一年的征途中。
许令月正在侍女荷香的陪伴下,坐在自己小院的廊下,翻看着去岁许记布庄的账册,心中计较下一年度的各项事宜。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
许令月喜欢做计划。大到年度计划,中到月度目标,小到一天内最重要的三件事,许令月习惯于做到心中有数。
她一直认为,如果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便只能随着生活的波浪随波逐流,被生活所选择,直到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模糊了曾经的雄心壮志,变得面目全非。
她默默思量许记布庄接下来的走向。
服装定制的业务已然步入正轨,虽然尚未在市场上取得举足轻重的话语权,目前也还没有看到成为市场大拿的希望,但许令月野心也不大,有所进益变好。而且这个业务对许记布庄的声誉大有好处,许家家境算得上优渥,许令月目前倒不用为生计发愁。
因此,盘点一番后,她便满脸带笑地合上了账册,和荷香谈起了家长里短的琐事。
半年多的相处,主仆二人较从前亲热了许多。
荷香虽对许令月的变化心有疑惑,但她素来觉得自家小姐是个有才的,倒也没有多问,便欢天喜地地接受了许令月的异样。
两人正聊得欢快,却听得外面婆子禀告说赵曼娘来访。
许令月讶异万分。
今天才初九,年还没彻底过完呢,赵曼娘居然不顾身份地来家里拜访她。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了?
正惊疑间,却见母亲林夫人领着赵曼娘走来。
许令月忙起身迎接。
赵曼娘和林夫人解释说,自己在铺子里得了许令月的帮助,二人又都喜爱新潮的衣裳,因此便时常来往。
林夫人心中直犯嘀咕,疑惑女儿怎么和这样的豪门大户结上了交情,但看着赵曼娘拿着冠军侯府的拜帖,知道推脱不得,便亲自领着她来寻许令月。
看着女儿和赵曼娘熟络地寒暄,林夫人略略放下了心,陪着说了几句话,便借口家中有事,把地方让给了许令月和赵曼娘,只留下了自己贴身的侍女雪霞在院子里守着。
赵曼娘状态好了许多,脸色红润,看起来也不再像风一吹就倒了的样子。
甫一开口,她便红着脸地向许令月道歉:“月娘,真是抱歉,大过年还来扰你清静。”
许令月倒不介意,她朋友少,钱珠娘婚期定在这个月的十八,整日里忙得见不着人。
而且她对赵曼娘印象不错,觉得她虽然出身显赫,却待人谦和。兼之赵曼娘自己处境不佳,心情跌落谷底,却仍能保持礼貌和风度,为别人着想,足可以看出其人品性良好,值得交往。
许令月真诚地道:“我平日总也一个人,你来和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曼娘这次倒不是遇到了大难题,倒像是有些迷茫惆怅,想和人倾诉寻个主意罢了。
她没有太提自己和邱世杰的事情,只是半是回忆半是迷茫地和许令月讲起了从前的事情。
“我母亲去世的早,哥哥总觉得不能让我受了没娘的委屈,凡事总护着我,说万事有他做,我只管开心就是。”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些年,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从没认真地想过该怎么活。”
“我祖母曾和我说,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是管住家里的钱财和保持颜色常新,做好这两件事儿就足够了,如此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许令月诚恳道:“真乃妙言也!令祖真真通透人也。”
赵曼娘颔首,叹气道:“可笑我从前只觉得我祖母太现实。月娘,你年岁这样小,什么事儿也没经历过,为何也如此通透呢?”
许令月一时语凝,心道:看得多,想得多,经历得多呗。但这话却不好同赵曼娘讲,只苦思冥想着如何把话题糊弄过去。
却见赵曼娘幽幽地叹了口气,拉着许令月的手道:“可见这世上,总有些人是天赋异秉,生来就聪慧通透的。也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好儿郎,有幸娶了月娘做妻子?”
许令月没想到赵曼娘自己找了个好理由圆了过去,还如此高看她,却也心中一松,抿嘴笑道:“你竟然这般打趣我。”
赵曼娘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涩然苦笑道:“我在娘家时,我爹爹常说,女人若要嫁个能干的或者高门第的,那就要忍得气吃得话;要想不受气、男人总围着你转,那就得吃苦受累。”
“但人啊,就是各有天命。”
赵曼娘的语气里有着强烈的羡慕,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
“晋王妃六岁嫁给王爷。晋王待王妃如珍似宝,府里一个庶出子女也没有。前日我去晋王府请安。临到中午,王爷还特意打发人交代晋王妃,说是他中午不在府中用膳,让王妃莫要等他。”
又忍不住叹惋道:“你是没看到,当时大家羡慕的哟。晋王文武双全,杀伐果断,人长得也好,可就是待王妃好。”
许令月八卦细胞很发达,但她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同:“六岁就成婚?怎的这样早?”
赵曼娘耐心解释道:“晋王妃是前朝渤海王世子的女儿,是末帝华行简的堂妹,六岁的时候就嫁给了当时十岁的晋王。”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童养媳?
许令月诧异地睁大了眼。
这样也可以?
不过转念间她便明白了,当时齐扬势大,末帝嫁堂妹给齐扬的嫡次孙,多半是为了自保和拉拢齐扬。
但从结果来看,这招完全没发挥作用,齐扬最终还是废了武末帝自立。华容也由前朝的公主成了如今大秦的晋王妃,还和晋王琴瑟和谐,夫妻恩爱。
许令月不禁对这位传奇女人充满了兴趣。
从前朝的公主到如今的王妃,还能御夫有道,府里一个庶出子女都没有。
真是个有故事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