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送伞事后不久,许令月和苏敬弘便渐渐熟悉起来。
苏敬弘时不时地来许记布庄看望许令月,最初还有许多正当的理由,比如过问夹缬屏风的制作进程。
他每每与许令月攀谈许久。时日一久周围人就觉出些异样来,因为苏敬弘来的太勤了。
许令月对苏敬弘并不排斥。
苏敬弘见多识广,言辞风雅,人又有头脑。
许令月最喜欢和这样的人聊天、交朋友。
她和苏敬弘谈起自己对书法绸衫的创意。她希望在质地优良的白色丝绸上,直接印染上名家书法,或者采用人工刺绣的方式,绣上书法字迹。
许令月喜欢这种浑然天成、艺术感十足的东物件。
苏敬弘认真听完许令月的描述,觉得事情大有所为。
他反应极快,马上提出说他和宋煦之有共同的朋友,而宋煦之也最喜欢做些跨界的事情寻找灵感,他可以帮许令月邀请宋煦之。
苏敬弘效率很高,第二日下午便将宋煦之请了来。
宋煦之竟然对许令月有一些印象。
他张口便道:“小姑娘,你竟是个画师。”
说罢,喃喃道:“难怪!难怪!”
听完许令月的想法,他豪爽地答应道:“没问题。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创见,有朝一日必成大气。”
许令月得到偶像夸奖,心中自是欢喜异常。
看着许令月因大喜过望而酡红的双颊,苏敬弘只觉得心中十分满足,早已忘记请托数人才寻到宋煦之的麻烦。
宋煦之执笔狂书,不过四十余字。竟是一首古诗。
“淑质非不丽,难之以万年。储宫非不贵,岂若上登天。王子复清旷,区中实哗嚣。既见浮丘公,与尔共纷翻。”
许令月喜出望外,立时请了家中的匠人来商议,讨论商榷,预备将其制成衣物。
苏敬弘给许令月出主意道:“八月十五的止水诗会,学子云集,宋煦之必要出席的。如果在那之前制好,到时引起关注,日后这绸衫定能在长安城大出风头。”
许令月暗暗赞叹苏敬弘着实有商业头脑,怪不得如此年轻就将苏家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点头道:“真是个好主意。只是怕时间来不及罢。”
苏敬弘微笑道:“我这里有些厉害匠人,又有好布料,可以借你一借。”
许令月妩媚的大眼眼波流转,开心道:“多谢你了。我必照付你们的报酬。不知会不会耽搁你的正事儿?”
苏敬弘温柔笑道:“你且放心,一切有我。”
许令月全身心沉浸在书法绸衫的制作中。
几乎无人打扰。周湛蓝倒是来找过她几回,不外乎汇报些近况。
她如今长进不少,人也变得沉稳理智许多。
周湛蓝说,佟三郎再也没找过她。
周湛蓝说,夏二郎心虚又被父母逼迫,寻她含糊说道过往全是不懂事,认识她就改变了。她心中感慨万分,但并未答复,果然夏二郎就消失了。
周湛蓝说,有些人她从前看不上,现在细想觉得其实还不错。她正在认真挑选比对,希望明年能出嫁。
……
许令月心中暗暗点头,为她默默地送上祝福。
苏敬弘更是时常前来,美其名曰,帮助许令月研究丝绸袍衫。
他年轻英俊,顾客里的姑娘、少妇们总是面色绯红地偷偷瞧他,触及到他的目光,有些人羞涩低头,有些则大胆地与他对视。
甚至还有姑娘鼓起勇气前去问他是否订了亲云云。他应付起来游刃有余,随手打发掉,但也知道给对方台阶下。
他慷慨大方,见多识广又能说会道,不多时便和许记布庄的人熟识起来。
孟掌柜格外喜欢苏敬弘。平素有男客人要求见画师时,孟掌柜总是防贼似的站在一旁,不许别人和许令月说太多话。但苏敬弘前来,孟掌柜就满脸堆笑地欢快迎接,越看越觉得苏敬弘好,只恨不能化身媒婆,好冲上去问问苏敬弘心仪什么类型的姑娘。
许令月满心无语,孟掌柜平时一副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奸商形象,看不出竟还有如此八卦的一面。不由大摇其头,孟掌柜不以为然,一脸神秘地告诉许令月,说他已经打听过了,苏敬弘还没有定亲。言辞间不断暗示许令月要抓住机会,这样的好郎君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许令月觉得自己和孟掌柜无法沟通,又整日忙得只差吃不上三餐,干脆完全不管这件事儿。
因为来布庄很频繁,苏敬弘和许令月的二哥许嘉庚也有了交情。苏敬弘为人仗义,又着意结交,许二郎也大气爽快,两人很快便称兄道弟地熟络起来。
许二郎言辞之中,对苏敬弘十分推崇,夸赞苏敬弘年纪尚轻,却如此能干,人品又好,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
言毕又感叹:“可惜了苏郎君父母早亡。听说他祖父苏毅也是装聋作哑,任由他和叔叔斗得死去活来。”
“苏郎君是个厉害人物。看着虽温和,却犀利能干。这两年他把二叔苏仲宁逼得步步后退,招架不得。去年他抓住苏仲宁策略失当,硬是拿下了他手中的一半产业。苏毅已经年迈,今年起又交了不少铺子给苏二郎。想来对苏二郎说,家主之位已属囊中之物。”
“早些年,苏家生产的贡品出了差错,苏家因此元气大伤,苏毅如今将复兴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了苏二郎身上。
“苏二郎的舅父极疼他,给了他许多支持。”
……
不分日夜的忙碌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多天,许令月终于在中秋前,制好了书法绸衫。
宋煦之穿上后,许记布庄所有人都震撼了。
整件绸衫行云流水,飘逸不羁,浑然天成。
许令月非常满意,没想到竟有这样好的效果。
多亏了苏敬弘特意为她寻来的几匹上等湖州丝绸,当然也离不开宋煦之本人率性自然的气质。他穿上这件书法绸袍,只觉得人衣合一,说不清是人衬托了衣裳的纯粹,还是衣裳显出了人的不羁。
宋煦之喜爱异常,果然在止水诗会上穿着这件绸衫大摇大摆地出席,引起一片轰动。
许记布庄因此一夜成名,享誉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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