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白非如此说,铁头李面上一阵讪然,却并未吱声,想来他确系为人走卒了。
“该说的已经说完,你们走吧。”白非冷冷淡淡极不客气。
颜姝一阵明白又一阵糊涂,他拉了她出来,就为了要约背后的指使人见面,可说这一句话有她在场没她在场也没差别啊,而且白非似乎对那个铁头李的来历挺清楚的,而铁头李看起来并不认识白非,似乎又有几分惧怕白非,他面对白非的时候的表情比面对向屹时谨慎多了。
“送客。”作为此地的主人,向屹适时地面无表情地开口了,这群前来滋事的不过是小角色,他并未放在眼里,让他摆入眼中几欲成“钉”的是白非,这个毫无顾忌喧宾夺主的人。
铁头李一众悻悻地被送走了。
向屹沉着脸摆一摆手,护院们也都散开了,门口诺大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三个人,一个面紧心黯的主人,一个面淡心清的访客,一个面子里子正在化成浆糊的寄居者,组成尴尬的三人行阵容。为了打破沉默,颜姝再次牺牲自己,她耸肩抒情:“都走了,呵呵……”
没人理她。
主人与访客正以目致意,对视的眼中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之剧烈犹如二人是死敌初见,要在最短的时候决一个你死我活。白非对向屹是有怨的,怨他自以为是地将颜姝掩藏这么久,虽然在护她周全,却并未去解她困境,就好似大夫用药只着意清退症状而不去除病根,居心叵测矣。向屹对白非亦是有怨的,怨他凭空出现以所有者自居,不计她的安危兵行险着,既是未婚夫,当初已不该让她只身涉险,如今更不该贸然行事,端的是太不负责任,她若跟着他教人如何放心得下。
“我有点饿了……不如……”颜姝壮烈地往二人中间一站,拼死阻挡他们之间的眼神厮杀,当然,心里还是有一点怵的,白非对她有情,向屹对她有恩,她若选情那是忘恩负义,她若是选恩则是薄情寡义,都不是什么好鸟,虽然最后她恩情两不顾,选了责任,但也好不到哪儿去,之所以这么选是因为她自私,所以说到底,是她亏了心了,她欠这两个人的。
还是没人理她。
颜姝觉得她没辙了,便放弃了,只搁那吸鼻子,堂堂冬天的早上,在这大风口里干站着,她怕是要感冒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向屹和白非仍是雕塑般的一动不动,颜姝终于撑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掏出手帕捂住鼻子,相当识趣地冲似乎同时朝她这边望来的二人挥下另一只手:“没事,你们继续……”
“找个地方……”白非道。
“换个地方……”向屹道。
“去哪?”颜姝道,她脚都冻麻了,只想找个又近又暖的地方缓口气。
“跟我来。”向屹不由自主地朝着颜姝走了两步,看她只穿了件小袱没穿大衣,小小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大眼中充盈着一团水气,正是一副受冷难熬的样子,不觉又气中从来,“就算是不喜欢,这样的天也该穿上才是!”
前不久,向屹送了一件狐狸皮的裘大衣给颜姝,她因为不习惯把动物皮披在身上,是试过拒收来着,可没成功,但她一直没穿,这会儿见他提起来,心虚更甚,便讪笑两下:“不冷,不太冷……”
“我们可以走了。”白非远比向屹直接果断,而且自然,他长臂一伸拉过颜姝半搂着,神色自若地说道。
“去哪?”颜姝眼巴巴又问一次,她真是越来越言语乏味了。
向屹真没眼睛看了,他转身在前大步走,丢下句:“暖阁。”
暖阁在哪啊?颜姝想问,没问出口,看向屹的样子很生气呢,还是别烦他了,跟着他便是。
“很冷?”白非垂眼怜惜地看她,“以往我们都是在南方过冬,这样的冷你适应不了。”
她来之前也是在南方生活的,想不到伊水竟然也一样,很久没见到雪了,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看到呢。
“过几日会降雪,你可以一偿心愿了。”白非像是知道颜姝心中所想,他口气淡淡却笑意毕现地道。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呀?”颜姝也如白非一样抬头望望天,天色阴阴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就是知道……等下了雪,我陪你堆雪人。”白非唇角微扬,他的心情出奇地好。
“堆雪人啊……”她温吞地笑了,这种小孩子爱玩的游戏,好似不太适合像白非这样的人呢,向屹也不行,想象不出他们蹲在雪地里一捧捧掬雪的样子,换成向峻还差不多,他是会拿红辣椒帮雪人做鼻子的主。
向屹所说的暖阁,就在前院议事大厅边上,是一个只摆得一桌几椅的小厅,里面烧着壁炉,暖暖的也极是温馨,离得也近,他们很快便到了。
“泡一壶热茶,再准备些点心,也要热的。”向屹吩咐在那里侍候的丫头。
“别坐那么近!”颜姝往壁炉跟前去被白非拦住,将她安置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既暖又不会有被烘着感觉,然后他在她身边坐下。向屹坐在圆桌对面。颜姝的脸颊已恢复了粉色,看来已经暖和过来,向屹扫了她一眼,复望向白非:“你现在带她出去并不好。或许你以前很擅长隐藏身份,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你们是众矢之的,要摆脱成群结队而来的麻烦并不容易。”
白非怔了极短的一瞬,便顺着向屹的话往下说:“她留在这里并不好。或许你以前能保她周全,但如今情况不一样,对方志在必得,龙帮的招牌眼看就无人买帐了,与其困守于此,不如突围而去。”
“怎么突围?”颜姝仿佛看到希望,这事确实拖太久了。
“这个说来话长,晚一点我再细细地说给你听,好吗?”白非低头温柔一笑,抬头间神色淡然,经闻向屹方才的一番话,他已猜到定是颜姝对向屹说过什么,且多半是表明要跟他走,这不禁让他一阵狂喜,她终于要回到他身边了!不过,白非内心的波澜丝毫没有表现出来,根本没让向屹察觉他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一讯息。
“李慕白根本不是买家。”向屹冷冷地道,他对于白非的计划并不感兴趣,可以想的这些日子他都想过,却始终没找到行之有效的,白非虽然与她……认识得更早,但未必比他更清楚目前的情况。
“但他知道谁是买家。”白非淡淡地道,知道了在背后兴风作浪的这股最大的势力,再对症下药即可,总比头痛摸头脚痛摸脚要痛快。
“李慕白!这个人我认识,那天在万福楼见过他。”颜姝不痛不痒道。
“知道了之后又如何呢?”向屹眉微蹙。
白非眸光闪闪:“把蟒玉给他。”
此言一出,向屹犹可,颜姝先就跳起来:“不行!蟒玉我还要用来查身世呢!”忽然发现向屹正用一种古里古怪的眼神看她,才想起这事儿她还没有对他坦白,便敛眉垂目地看向他:“哎,那个,蟒玉是我偷的,我和白非一起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