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颜姝相遇相识,不知不觉之中,向屹一点点地颠覆了自己。因为她,他的生活不再顺风顺水,但也不再寡淡无味,他失去了很多掌控感,但得到了许多从未曾体验过的乐趣,他虽然不安,但他……似乎有些喜欢他变成这样。
有一件事,向屹从不敢真正期许,那就是有朝一日他可以得她相伴左右,但另一件事,他同样未敢设想过,那便是有朝一日她会离开他的视线。他喜欢她,哪怕她来历不明,哪怕她莫名其妙地成了表姨,他仍是喜欢她,喜欢到相信,她也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可是,突然之间,她说她身边没了他的位置,她有了未婚夫,她要随他而去,离他而去,这突现的巨大的打击令他本能地剧烈挣扎之后,又本能地丢弃了那个“新”的他,而钻回那个“旧”的躯壳。每个人,都有自己受伤之后的表现形式和疗伤的方法,向屹的方式是关闭自己。
颜姝并不了解,短短的一瞬间,向屹的内心走向冬季的深处,他将自己的心冰封在最冷的冬雪之下,她只看到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听到他说:“好,我知道了。”然后,目送他神色淡定举止有常地离开了。或许,她并不是太了解他,她这样想。这一晚她睡得又不好,仍是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弄醒了,感觉有人扯着她使劲地又揉又推。
“颜子,快醒醒,快醒醒,出事了——”梅子的手隔着被窝揪着颜姝的双肩摇她。
“什么事啊,别吵,我刚刚才睡着……”颜姝闭着眼口齿不清地道。
“不得了了,出大事了,有人来抓你了,好凶的,都挤在前厅——”梅子脸白白。
“管它呢,前厅离咱们那么远……”颜姝先听到后半句,咕哝完,才回放前半句,接着便忽地一下坐起来,差点撞到梅子的鼻子,她一把扯住梅子的手,“到底怎么事,从头说!”
“他们说——你偷了一块什么玉!”梅子顾不上一句一句说,她先拣出重点。
“是蟒玉。”颜姝想起向峻的那个计策,难道是其中出了什么纰漏,“那他们想怎么样?”
“大少爷说玉不是你偷的,还说,如果他们再污蔑你,他就对他们不客气!”梅子没理颜姝的问话,而是急着学舌,要将向屹的威风展示给颜姝。
“然后呢?”还是禁不住有些紧张。
“那些人就骂大少爷,说是大少爷和你串通好的,故意先把东西偷出来,再占为己有。”梅子忿忿然,“还骂了好些难听的话,哼,他们看着才像贼呢!”
“接着呢?”看来,她把事情想得简单了,那些怀抱着企图的人不是一条消息就能打发的。
“大少爷说,就算是这样,要追究也是丢了玉的事主的来,不关他们什么事,然后,就赶他们走。”梅子大致讲完,声调也缓下来。
“快帮我梳洗,我要出去看看!”颜姝一骨碌起身,飞快地往身上套衣服。
“不行,你不能去!”梅子拉住她。
“不帮忙拉倒。”颜姝三两下穿好衣服,冲到梳妆镜前挽头发。
“你梳洗好了也去不了的。”梅子慢条斯理道,“连我现在也不能出去了呢。”
颜姝心一动,随便拿根发簪往发中一插,便冲到外室拉开房门,看到纪得的后脑勺,她拍他:“纪得,你怎么不去前头帮忙,万一要是打起来,谁保护大少爷啊!”
“他们不敢真怎么样的,即使真怎么样,我们也不怕的!”纪得信心十足,眉眼之间竟有些既兴奋又失落的神色,大概是因为错过了这样千载难逢的场面的缘故。
“既然这样,那你带我瞧瞧去。”颜姝便道。
“不行!大少爷吩咐,不让你去。”纪得未受她的诱惑。
“躲在外面悄悄看一下,好不?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发现!”颜姝表面上倒是淡定得很,但心里已经很着急了,本是息事宁人的计划,反而激出千层浪来了,让她不得不担心。
“不行!”纪得坚决摇头。
“哎,你看那谁来了——”颜姝扬手一指,却见纪得一副炯炯了然的表情望着自己,悻悻地放下手臂缩回了脚。
“你不用担心的,颜姑娘。”纪得道。
“我没担心啊,我只是想去看看热闹而已。”颜姝还从未跟纪得聊过蟒玉的事,“你觉得蟒玉会是我偷的吗?”
纪得想也没想,极自然地点头道:“就是你偷的。”
“你……也认为我是个贼?”颜姝倒没有不爽,抛开别的不说,被当作偷走蟒玉的人也算是种赞美,实力摆在那里嘛。
“当初柳家能得到蟒玉,其手段也光彩不到哪里去。”纪得一时口快。
“哦?难道他们也是偷的?”这事从没听人提起过,颜姝大大的眼越发圆又亮。
“呃,差不多吧。”纪得忽然有些支吾。
颜姝见纪得那样子,知道肯定话里有话,并且他肯定不会说的了,但这件事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就算此时不弄清楚,回头也会去弄清楚。况且,这蟒玉不是关乎伊水的身世么,任何消息都可能是线索,当然不容错过了。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呀?”颜姝倚在门框上,继续同纪得闲聊。
纪得现出些不屑来:“都是江湖上的一些三流角色而已。”
三流角色不可怕,可怕的是躲在三流角色身后等着黄雀捕蝉的狠角色,这事能闹腾到如今的田地,肯定不是一群三流角色不自量力地上门声讨未果之后,再灰溜溜地回去这么简单的桥段。
这时,屋顶上忽然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纪得赶紧闪身面向走廊,还没来得及将颜姝掩护在他身后,就见白影一闪,白非从天而降落在廊下。
“你来做什么?”纪得戒备地微微迈出小马步,若白非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就会立刻飞扑过去。
“纪得,别紧张,他是自己人。”颜姝从纪得身后走出来,她也奇怪白非为何会突然出现,便望向他。
“我来带你走。”白非说着便跳上台阶,快速而准确地靠到颜姝近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去哪?”颜姝赶紧再冲纪得摇头示意,以防他突然冲过来。
“去安全的地方。”白非说得简洁。
“这里就很安全!”纪得冷哼着插嘴。
白非淡淡一笑:“我能出现在这里,别人也能。”
纪得的脸泛出一丝青色,他抿紧了嘴唇没有说什么,姿体语言却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纪得,不用担心,没事的……”颜姝冲纪得笑,白非她绝对信得过,而且从他的神情看,可能确实有必要暂时出去避避。
纪得只犹豫一下,这当口,白非已携着颜姝飞上了房。
这是白非第二次带着颜姝飞檐走壁,上一次她被点了穴,只道是又落入恶人手中,心里憋屈得很,而这次感觉就非常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