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闹钟声音响起,睡梦中的杨夕月痛苦的眨了一下眼,从柔软的被子里爬起,不满的伸手,“嗵”的一声,砸在了窗前的金刚石按钮上。右肩膀上传来丝丝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抽了口气,偏头,触目皆是白色的绷带,怎么回事?
“您叫我?”艾米娜打开门,恭敬的行了一礼。
“这是怎么回事?”从诧异中回过神来,杨夕月头痛的指着一屋子的闹钟,国庆七天假中,她只不过单纯的想补个眠而已,那么困难吗?
“今天是地下车赛的竞赛日期,作为游戏玩家的一方,有义务去观看。再者说,您已经昏迷两天一夜了,需要活动。”艾米娜笑的无比灿烂,然后避开一地凌乱的钟表,走到窗边,“刷——”的拉开了窗帘。大把大把的阳光顿时洒了进来。
杨夕月仰头靠在床台上,既然是地下车赛,那就算了,早起一次吧。可是,昏迷两天一夜……缓过神来,她越发觉得身上痛,掀起被子,满身大大小小的创可贴让她瞪圆了眼睛,记忆缓缓的回归。
奇怪的音乐,奇怪的八音盒,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少女,奇怪的手……从那个地方出来后,她昏迷了两天啊——
“艾米娜,”杨夕月用手指梳理一下头发,看向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艾米娜淡定的将窗帘绑好,微笑着拿起校服,走到杨夕月身边,小心的帮她穿着,“去追一只吸血鬼。”
“原来如此……”杨夕月唇角一勾,配合的伸展双手,“也对,你都饿了那么久了,是该进食了。”
“想不到,您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小巧可爱的黑色皮鞋,套上了杨夕月同样清秀的小脚,艾米娜浅笑着摇头。
“那你想让我问什么?”
“‘八重樱为何会出现在东越。’”艾米娜站起身,微笑着退到一边,好让坐在窗上的杨夕月看到镜子。
镜中人缓缓抬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漂亮的脸庞后仰,紫色的眼睛幽深不见底,唇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双手撑在身后。傲慢的神情像是君临天下的女王。
“去开车,我今天不想吹风了。”
“是。”
杨夕月站起身,毫不怜惜的从昂贵的表上踩过,顿时,零件损坏的“啪啪啪”声此起彼伏。
少女唇边的笑意渐渐的褪去。
八重樱……
“先等等吧,别动他,”她走下铺着地毯的台阶,“等我查清楚……区区一只吸血鬼,哼——”
“是。”
*
湛蓝色的天空下,风好像都带上了色彩,东林傲曲着腿,靠在车旁,闭着眼仰起头,感受着空气轻柔的流动。旁边一棵巨大的绿树叶影婆娑,光斑洒在他帅气的脸上,美得不真实。
汽车的轰鸣声,把他从享受中带了出来,睁开眼,一辆蓝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树后,一个人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树干的阴影笼罩着她,风,吹起她及肩的中长发,扬在空中。东林傲望着她,双眼有些迷离。直到杨夕月缓缓走出阴影,重新站在阳光下,他才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你迟了。”
“嗯,我知道。”杨夕月笑的很张狂,“我故意的。”
“嗯,我知道。”东林傲仿照着她回了一句,然后重新闭上眼睛。
杨夕月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低头俯瞰着下面。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赛车道旁边的另一座山的山崖上,崖下,便是两校的学生和各界的人士,其中以赛车为职业的居多,各色的脑袋晃来晃去,像一个个小点。虽然东越市的地下车赛是学生之间的,可是公认水平极高,许多职业人士不远千里过来,就是为了物色职业车手。
嘈杂的人群声甚至传到了山坡上,各色的赛车停在黑白线后,非常挑战视觉色彩。
“看来我还是来早了,”杨夕月伸了个懒腰,一手撑在东林傲的雪莱上,双腿一跨就坐在了车前盖子上,“下次等结束在过来好了。”
“你不会的,”东林傲没动,淡淡的勾唇,“以你对赛车的喜爱,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提高机会。退一步说,这也是你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偷懒理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赛车?经常骑不等于喜欢。”
“你忘了?十几天前,在盘山公路上差点撞上一辆车,”山下的呼声陡然增高,比赛开始了,东林傲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望远镜递给杨夕月,“很不巧,那辆车是我会员的。我只要稍稍的动动脑子,就可以联想到那是你了。毕竟在那座山上建别墅的只有你家。”
“……是吗?”杨夕月举着望远镜,在空中晃荡着脚。每辆机车即使色彩一样,花纹也会有所不同,所以分辨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轰鸣的赛车快速驶远,人群随之向山头移动。刚开始,是一辆火红色的机车领先,等机车陆陆续续转到背面,再出来时,一辆黑色上漆银狼的机车与它并列,呼啸着争夺首位。杨夕月忍不住笑了,那种霸道的骑法,只有叶桀霄才有胆子这么做。
随手把望远镜向后一扔,东林傲懒懒散散的问,“不看了吗?”
“胜负已定,再说离得太远,看与不看已经没有必要了。”杨夕月枕着双手,靠在车窗上,眯着眼小寐。
“这次车道位置有些特殊,只有这里比较清静。扫了公爵大人的兴真是抱歉。”
“杨夕月。”
“嗯?”
“你怎么会受伤?”
此话一出,杨夕月一个轱辘翻身起来,不可思议的望着少年,“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衣服都已经把伤口遮得很严密了!”
后者白痴一样的忘了她一眼,“作为你的青梅竹马,我太了解你的习惯了。除了放出黑丝和敲键盘骑机车,你从没有用过左手干什么事情。今天很反常,居然用左手撑着起跳,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右手臂受伤了。发生什么了?”
“想知道?”杨夕月一挑眉,故意放柔了声音,凑近东林傲的耳边。
“想。”
“……等你赢了比赛再说!”杨夕月用手捏了一下他帅气的脸庞,靠着他的背,闭上眼睡了过去,“结果出来了,麻烦叫我一声。”
东林傲睁开眼,把手背放在被她捏过的地方,许久,勾唇一笑,“……好。”
日影上移,行至中天,理应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它的热度,却被秋天的寒风吹散了不少。
“会长,比赛结果……”白焰一步一步从那山上走下来,再一步一步从这山脚走上来,走到山顶,他一抬头,就看见自家会长和一个女孩背对背靠着,闭眼睡过去了。
他愣了几秒,马上从校服判断出来:她是东越的学生会长,那个同样自大狂妄的东越之王。
“嗯……”东林傲很敏感,听见声音后,不久他就睁开了眼,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他淡淡的开口,“东越胜了,对不对?”
“呃……确实。”白焰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这样。”
听着东林傲云淡风轻的口吻,白焰一阵困惑。怎么回事?他居然没有沉默的爆发,讽刺他这个副会长办事不利,找的人如此欠揍云云,而是用“这样”带过?
抬头望天,太阳还是正常的从东方升起,难道是他太过畏罪出现幻听了?
“杨夕月。”东林傲毫不客气转身,抱住她,然后伸手捏捏她的脸蛋。你摸了我,我就要摸回来!
“嗯咛~”砸吧砸吧嘴,杨夕月呻吟了一声,慢慢的睁开眼,升腾着水汽的紫色眸子,带着一点迷离和不安,惶恐的眨着,美得让东林傲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完了吗?”她伸个懒腰,从他怀中坐起。
“嗯。你赢了,提个要求吧。”
“要求啊……”杨夕月清醒过来,摸摸下巴,从车上溜了下去。提个什么要求好呢?
“会长,要是没事,我先下去了。”白焰对着东林傲一鞠躬,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见一声惊叹。
下一秒,杨夕月就窜到了他的面前,把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围着他转了两圈,最后还挑起他的一绺长发,放在鼻端嗅了嗅。
“决定了!”杨夕月打了一个响指,伸手指着一脸迷惑的的白焰,笑的邪恶,“我要在这位人妖美人家里,白吃白喝白住——一个月!”
人、人妖?!
白焰唇角直抽的看着面前漂亮的少女,“我哪里人妖了?”他一手扯过杨夕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脯上,“哪个人妖有我这么平板而结实的胸?”
“你的回答呢?”杨夕月抽回手,色迷迷的摸了一下他妖冶的脸庞,转头看向东林傲。
“随你喜欢。”东林傲忽视掉石化的白焰,径自钻回了自己的车里,发动引擎。
“YES!”杨夕月把白焰胸前的长发撂倒脑后,笑着说,“你长得真漂亮,”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漂亮的脸。让我养眼,谢了~”
说完,她也舒展舒展双臂,走向自家的保时捷,敲了敲车窗,看着驾驶座上的艾米娜,“去叶桀霄家。”
“是。”
*
让车停在远处,杨夕月靠在叶家大门的旁边,等待。时不时抬手看一下表。
真、是、慢!
又过了许久,轰鸣的引擎声响起,她抬眼望了望天边。靠!居然已经落日黄昏了!
“杨夕月?”叶桀霄依旧穿着紧身服,左手腕上的护腕分外显眼。他停下车,摘掉头盔,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不爽的少女,眼底划过一丝喜悦,“你怎么来了?”
“喏~”杨夕月扬了扬手里的布袋,“我来还你的衣服。”说完,她就推开白色的栏杆小门走了进去,等到叶桀霄停好车,她幽幽的说了下半句,“顺便……问一下关于八音盒的事情。”
“进来吧。”
打开门,杨夕月望着沙发上凌乱的衣服,和地上大大小小的旅行箱,忍不住眉角一抽,“怎么回事?你家又进小偷了吗?”
“不是。我爸妈准备去英国,祭拜一下那个女的墓。”叶桀霄用脚踢着地上的衣服,给她开路,一边说。
那个奇妙的八音盒,就那样静静的放在当初的茶几上,盒盖打开,里面的那架小钢琴已经生锈,许多部件都锈迹斑斑,看上去,已经坏了许久。
“那晚我们刚从里面出来,你就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叶桀霄低声说,也许是既自责又担心的原因,使得他音调有些发紧。
“哦。”杨夕月点点头,“我第一次受伤,其实……挺刺激的。”
“刺激?!”叶桀霄突然转身,大声吼出来,“你高兴了!我当时都心疼死了!”
“嗯?”杨夕月有些奇怪的望着他,“受伤的是我,你疼什么?”
叶桀霄反应过来,转头咳了一声,脸慢慢的红了。
“夕月?你来了。”一声柔柔的轻唤,让杨夕月把视线移上了二楼。
“伯母好。”
“母亲。”
程莉雅站在楼梯上,手里拿着一件呢绒长裙,笑容依旧很美,只是跟以前相比……好像有一点不同,杨夕月打量着她的笑容,直到叶母问出声,她才报以微笑,“总感觉……伯母的笑容,比以前更温柔了。”
程莉雅愣了一下,笑意随即在眼底化开,“衣服给我就好,我去给你们泡茶。”
看着叶母婷婷袅袅的背影,杨夕月用手肘戳戳叶桀霄,“怎么回事?伯母给人感觉,变了好多啊。”
叶桀霄撑着沙发背,一个起跳跃在沙发上,“应该说,是终于变回来了。”
“求解释。”
“我四岁以前,她就是那么温柔的,不过,这个八音盒出现以后……”他顿了顿,眉毛有些痛苦的拧在了一起,“我的父母就变了。经常吵架,教训我,虽然在人前还是一副和睦的样子……当时的变化,也是一夜之间发生的,现在在一夜之间变回来,比较正常。”
杨夕月坐在他的身边,垂眸不语。痛苦的过去,即使一句话可以总结,但个中辛酸,谁能知晓?
“红茶,暖身。”叶母端着盘子走出来,把茶杯放在了他们面前,自己则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夕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
“哦,那好。”杨夕月一向对好看的脸没有抵抗力,听着叶母柔柔的声音,她唇角一勾,指着面前的八音盒,“它,怎么变成了这样?”
“八音盒吗?”程莉雅轻轻的摸着八音盒的盖子,叹了口气,“你们在这里面的遭遇,霄儿和我说了,那个女孩,是旻昊和我的同学,我们都在伦敦的牛津留学。她……一直都暗恋他,在那一年的圣诞节,决定和旻昊告白。
“像你们看到的那样,旻昊没有去赴约,因为当时……我发烧了,他要照顾我。”叶母说着,秀气的眉毛痛苦的低垂,“没想到,她一直等到了子夜。然后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喝酒的司机给……”一滴泪,悄悄的从她的眼角滑落,滴在了她高雅得体的裙子上,她赶快用涂满丹寇的手指擦去,“其实,这个八音盒作为遗物,原本是要让她的家里然保存的,可是,在霄儿四岁的时候,她的双亲都过世了,所以它才被送到我们这里,刚开始,霄儿莫名其妙的会得一些病,我们以为它可能不吉利,就用符咒把它封起来了。哪知道,后来,变奇怪的是我们,现在回想,我以前,真是过分……也多亏了夕月在这之前,给旻昊和我打了通电话,不然我们就不能及时赶到了。前天晚上,旻昊对着八音盒解释了一整晚,结果第二天,它就生锈了。”说到这儿,叶母总算露出一丝微笑,“也许……是安心离去了吧。我们打算,过几天就去英国看看她。给你添麻烦了。”叶母说完,就听见楼上传来一个男声,她微微一笑,就上了二楼。估计那就是如雷贯耳的叶旻昊叶父了。
杨夕月摸着下巴,撇撇嘴,“鬼怪这一类生物,难不成天生少根筋?”
叶桀霄刚想反驳,杨夕月就站起身,“困惑没了,我要回家去。替我向伯母说声谢谢,红茶很好喝。”
“等一下!杨夕月。”叶桀霄匆匆的追到门边,挠挠头发,有些小心的问,“我赢了比赛,你高兴吗?”
杨夕月先是一怔,继而弯唇一笑,灿烂而活泼,“不是高兴,”她看着叶桀霄突然垮下去的脸,眨眨眼睛,“是非~常高兴!我爱死你了,小叶!只可惜,比赛的时候我睡着了,没欣赏到你的英姿。”
叶桀霄摸摸鼻子,唇角上翘,笑容霎时明亮了整个屋子,左耳上的一排耳钉,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笑容腼腆,“你高兴就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杨夕月转身之前,拍了一下叶桀霄的胸口,“将功抵过,看在你赢了地下车赛的份上,补考缺考一事,本会长概不追究。十月一日来正常校上课吧,我罩你!”
叶桀霄闻言,眼眸顿时灿若星辰,“嗯。”
再次转身,杨夕月下意识的用眼角看了一下茶几上的八音盒,那里……竟然空空如也。眯一下眼睛,她还是没有多做停留的离去。
总算解决了地下车赛,可以安安稳稳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