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阳离开宴席,便拼尽所有,离开那片光亮,转身钻进一片花丛。她倒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知道顾乐连一定会跟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快速的经过,听见顾乐连焦急的呼唤着:“乐阳!顾乐阳!”
顾乐阳便起身,她还不能倒在这里。腹中的痛叫她麻木,腿上的伤又让她头脑清醒,觉得疲倦极了,黑暗的花丛中摸到植物的根茎,颤抖着爬起来。
只能往前面跑,只要离这里越远越好。
顾乐阳便开始跌跌撞撞的趟过花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顾萧也一定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肯定不会任由顾乐连找到自己。如果能碰上顾萧派来的人,她便可以得救了。
这几年,为了隐瞒身份一直长期服药,如今碰上红原,所有的一切都是前功尽弃。顾乐阳只知道血一直在流,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她终于耗尽最后的力气,倒在一片深草之中。
听得到水声,还在水边么?不知道自己逃了多远,望见天上的明月越来越模糊,像是一朵盛开的蒲公英。她的心里装满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血流的声音。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到底是在哪里?顾萧能找到自己么?
又是一阵绞痛,顾乐阳的神智顷刻间又清醒起来。竟然还是活着的,双手抚上腹部,又很庆幸那叫她无法忍受的疼痛。只要还可以思考,她便是活着的。
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
又有脚步声,但是很轻。顾乐阳真的很想开口叫住不管是哪一个人,她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不能,理智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顾乐阳的心跳突然滞住一般。被发现了么?
她能感觉到来人就在咫尺,有一个人跑来,喘着气道了一声:“王爷,都找遍了,这一块没有。”
赵泓彦叹了一声:“她拖着一条伤腿能跑到哪里去?”
赵泓彦的声音叫顾乐阳恍惚了一下,一种由绝望到狂喜的感觉弥漫。
“五......王爷。”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弱,奋力的抬起手来,打过那一片草,颓然地落下。
赵泓彦正待离开,忽然竖耳止住脚步,转身扒开深草:“是谁?”
赵泓彦躬下身子,顾乐阳声音微弱的:“五王爷,真庆幸!”
“顾乐阳?”
赵泓彦赶紧将她身子托起来:“你怎么躲在这里?腿上的伤怎样了?”
顾乐阳含糊的笑笑:“把我带走,别叫别人看见。”
赵泓彦皱起了眉头,便低身将顾乐阳横抱起来,伸手触到一片****,心头一惊:“你是怎么了?”
她没怎么,只是太困了。
“顾乐阳?顾乐阳?醒醒......”
可惜怀中的那个人再也没能应他,赵泓彦感觉到她的背后一片冰凉。
顺宝道:“王爷,奴才先去通知顾家的人。”
赵泓彦沉着道:“你留在这里假装继续寻找,不要告诉任何人顾乐阳的下落。”赵泓彦说罢,抱着顾乐阳往更黑暗里面去,凌然上了树梢,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不费多少工夫,出了顾府。
只一个顺宝目瞪口呆,怎么眨眼的,王爷就不见了?
赵泓彦抱着顾乐阳从一处翻上房顶,知道附近肯定有侍卫监守,放下顾乐阳,捡起一块瓦砾,飞身掠出去。
“谁?”
侍卫们听到动静赶去查看,赵泓彦却已经返身回来,趁着这个空当,抱起顾乐阳快速离开。
雨霞楼此时依然高朋满座,依依呀呀的唱腔,柔软而华美。
赵泓彦用一块帕子擦了擦沾满鲜血的手,缠了自己折扇,自三楼抛飞出去。星椋眉目一抬,忽然后翻,伸手接住。台下一片叫好之声,星椋看清手中东西,心头一惊,抬头已不见人影。
躬身拜了拜:“今日就先唱到这里,感谢捧场!”
“唉,怎么回事?”
“怎么走了?”
“......”
不顾台下纷乱,星椋匆匆跑上楼梯,雨霞楼老板出来圆场子,拦住星椋去路。
“我有要紧的事,不是你能耽搁得起,今日的赏钱全都归你,休要再来阻我!”星椋抛出一袋银子,将他推到一边去。
“你!你!......”
“到底怎么了?你当真可要砸了我的饭碗!”星椋一进屋便转身关紧房门。
赵泓彦道:“快来救人,脉搏越来越虚弱了!”
“小娘子?”
星椋走上前去,看见床上躺着的人。面容极其苍白,双目紧闭,伸手一试鼻息,很是虚弱。
赵泓彦一把掀开她身上被子,下身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濡的不见真色,星椋惊了一声,赶紧搭上她的脉搏:“竟然......是什么人害她?”
赵泓彦道:“我怎么知道,快将人救活再说!”
“哎呀!你休要打扰我,我总要先给人把脉吧!你去那边站着!”
星椋看着赵泓彦焦急模样,探究了一眼。
“好,我不扰你!”赵泓彦果然就远远的站着去了。
“这么听话?”星椋小声的嘀咕着,撇了撇嘴,手掌一伸,从袖中飞出几根针来,飞快的扎在顾乐阳几处穴位。
叹了一声,星椋摇摇头站起来。
赵泓彦面色一僵:“怎么样了?”
“我总要先去卸了妆吧!”星椋皱起眉头,不满道。
赵泓彦上前,一掌将他摁回凳子:“救人如救火,你还有心思想别的?”
星椋偷偷一乐,抬起双目:“师兄,我见你脸色苍白,青筋暴起,额头冒汗,不但忧心过甚,还动了怒吧?”
赵泓彦一怔,随即笑了出来,将手拿开:“人我已经带来,救不救随你,我走了。”
“喂!”星椋一急,赶紧叫住他:“她失血过多,我已经封住所有血脉。至于怎么救治,还要你帮忙,怎么能说走就走?”
赵泓彦原是看穿星椋戏弄于他,不过做做样子,转过身来,正色道:“哪里还有心情开玩笑!赶紧救人吧!”
星椋去取了自己的药箱来:“先处理腿上的伤口吧!还好伤的不深。”
“不深怎会流那么多血?”
星椋摇摇头道:“真不知怎么跟你这个大男人说。”
取出一卷白色布条,涂抹好药膏,一伸手:“你去!”
赵泓彦道:“你是大夫,为什么我去?”
“她可是个女人啊,伤在那种地方。我星椋(新郎)也是个大男人,所谓非礼勿视。我又不是真正的大夫,不过是精通药理而已。”
星椋说着转过身去,赵泓彦叹了一声:“人都已经这个样子,你还顾得想这些?”
伸手接过布条,走到床边,手伸向顾乐阳衣襟,一下顿住:“那个,有剪刀么?”
“给!”
星椋变戏法似的背身递过一把剪刀,赵泓彦接过,深呼了一口气,轻轻掀开顾乐阳衣襟,将沾满鲜血的裤子剪下一块。半寸长的伤口,可能因为刺下之时手上没有力气,刀口歪斜。赵泓彦将那布条细心的一圈圈缠绕,最后系了个结。
“好了。”
他说,直起身来,轻呼一口气。
星椋这才转过身来:“师兄,你好像脸红了?”
赵泓彦伸手触上自己面颊:“休要胡说!这个伤口,的确不至于流这么多血,她到底?”
星椋随把顾乐阳服药的事情讲给赵泓彦听,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她是怎么变成这样?有没有碰过女子滋阴补虚的东西?”
赵泓彦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今晚只吃了些肉,喝了些酒。那酒倒是有些特别,有一股极其稀薄的花香,姚贵妃说是红原,却不知道......”
“红原!”
星椋惊了一声:“我说再怎样也不至于这样,谁人对药理如此精通,不但能配出那种药丸,就连红原这种罕见的东西都能寻着!”
赵泓彦目色深了一些,只说:“能救么?”
“能救。不过要吃些苦,还好她现在正在昏迷当中。师兄,你也不必在这里了,去寻一些补气补血的药来,越金贵的越好。”
对于星椋本事,赵泓彦倒是极其放心的。看了床上顾乐阳一眼:“全都靠你了!”
夜色很深,连雨霞楼都要关门了。赵泓彦想了想,想寻些好药材,有一个地方倒是最合适,况且,也总要回去一趟。
再悄悄回到顾府院子,皇上已经回宫,只是奇怪顾府怎会如此安静。找不到受伤的二公子,原以为已经是一团乱了。少了那些宫中侍卫,赵泓彦行动更是自如了许多,隐在暗处,看见一个掌着灯笼的小厮走来。
赵泓彦上前,一下捂住了那人的嘴,拖到暗处,轻声道:“库房在哪?你若说了,我饶你一命!”
“在,在......”
赵泓彦一笑,点了他的睡穴,这么轻易便招了。摇了摇头,往库房摸过去。
这偷东西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赵泓彦拿到想拿的东西之后,感叹自己做起这种事情来竟是如此得心应手。
做完这些,赵泓彦正大光明的走出来,光亮处忽然发觉自己一身血迹,便索性将外跑脱了,掩了偷来的药材在怀中抱着。揉了揉眼睛,叫一声:“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