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王爷快请!”
大公公继海半垂着身子,赶紧迎上来。宫女太监们俱都退到门外候着,深低着头,噤若寒蝉。
刚进东雅阁,迎面砸来一只装满毛笔的玉质笔筒,“咣嘡”一声,碎玉横飞,毛笔丢了满地。
“把他们给朕押起来!”
皇上暴怒,大步走来,一眼看见装扮的一模一样的兄弟二人,面上神情一滞。
几人赶紧跪拜:“儿臣参见父皇!”
“微臣拜见皇上!”
“哼!”皇上猛一甩袖,转身坐回软榻上。继海赶紧跟上前去周应,给皇上新沏一杯茶,放在手边。
“儿臣与泓铄特来向父皇请罪的。”说着拿出金牌,双手举上:“父皇登基之时,便打造了这金牌赐予儿臣,只说怕有照应不到的,叫儿臣自保自全自主。这些年来,儿臣从未敢擅自用它,今日一用,却是忤逆了父皇。还请父皇将这金牌收回,收回当年成命。”
“彦儿,你!”
赵泓彦寥寥几句,已叫皇上发怒的没有道理。赵泓彦持有这个金牌,又有皇上当年承诺,自然有权力将赵泓铄从牢房中放出,况且又不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
“父皇请息怒,都是儿臣乖张放肆,忤逆了父皇,犯了宫中禁忌,又不服管教。泓铄已经知错,在监牢几日,日日思悔,五哥只是要成全于儿臣,才会动用金牌,将儿臣私自放出。”赵泓铄深拜:“儿臣此来,只为向父皇请罪,若父皇不肯原谅,泓铄这便再回监牢,绝无抱怨。”
“哼,你知悔改?你简直就是嚣张跋扈,目无纪法!你眼里哪里还有朕这个父皇?”
“父皇!”赵泓彦赶紧道:“泓铄向来最有孝心,母后辞世,他怎不伤心?只一心想守住母后心愿,举止激烈冲动了些,还请父皇体恤他一片赤诚之心。如今已经悔改,也做过监牢受了惩罚,如今一身的伤痛,父皇怎忍心再叫他回去?”
在监牢生活几天,赵泓铄的确消瘦不少,再加上手上处处淤青可见,皇上眯了眯双眼,面色却没有缓和。
赵泓彦起身,将那金牌放到皇上面前,退回来复又跪下:“母后辞世,泓铄忤逆父皇,儿臣也在却未阻拦,火烧月辉宫,儿臣也在场,也没有出手阻拦。纵容者应当同罪,若是父皇非要惩治泓铄,儿臣愿与他一同前往监牢,请父皇下旨吧!”
顾乐连突然出声:“微臣也都在,请皇上降罪!”
顾乐阳便也只好赶紧跟言:“回皇上,还有臣。请皇上降罪!”
小柳子顺宝趁机跟声:“请皇上降罪!”
皇上冷眼扫过一屋子的人,拿起那块金牌瞧了瞧:“你们胆敢在这里与朕叫板?哼,话里话外,朕倒是非要跟自己的儿子过不去。如今顾府要办喜事,朕又岂能关押了他的儿子们?你们穿成这样来到朕跟前,就知道是安的什么心思!兄弟同心,不是做做样子就算的。”
这话一说,赵泓彦心里松了一口气,抬手道:“父皇心意儿臣们都知道,父皇教诲必当铭记在心。儿臣做了这种事,父皇本该派出侍卫将儿臣们抓起来便是,又怎会等我们来到这里?”
皇上面色终于缓了,手一扬,那金牌“铛”的一声落在赵泓彦跟前:“朕给你的那天就没打算再收回来,你起来吧。泓铄也不必再回监牢,今日起太宣殿禁足半月。”
“谢父皇!”
“谢皇上!”
想不到这样轻易的就没事了,顾乐阳今日才算真正见识到赵泓彦的手段。先是兄弟二人装束一样,然后便是交出金牌,提起当年皇上承诺,紧接着便是动之以情,再来一个将所有人拉下水,要与赵泓铄同罪,最后又那样自然的叫皇上有台阶可下。
一切看来都是顺水推舟,这秩序若乱了一道,却也不一定管用了。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仗着皇上对他的宠爱之嫌,怪不得来之前能够那样气定神闲,谈笑风生,想是已经都预料到了的。
大家都放下心中大石,谢了恩,告退离开。
皇上却突然道了声:“你们都退了吧,顾乐阳留下。”
顾乐阳一愣,赶紧转身复又跪下:“微臣遵命。”
几个人都一一退了出去,神色不明的看一眼顾乐阳,顾乐连转身正要张口说什么,忽被赵泓彦伸手拦住,用力推了出去。
宫外僻静处等待顾乐阳,顾乐连将赵泓彦拉到一边,焦急又怒气冲冲的说:“看你做的好事,大家都没事了,怎么偏偏他要被留下?”
顾乐连急的来回踱步,忽然又道:“皇上说顾府要办喜事,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件事,赵泓彦却是一件也回答不了:“乐阳不会有事,我们先等一等再说吧!”
“顾乐阳。”
“微臣在!”
皇上平复了盛怒,端起茶杯来喝一口茶:“今日这事是你去做的?”
“回皇上,是微臣。”
“那你可知道擅持金牌是什么罪名?”
“回皇上,微臣只知主子有令,奴才遵命,仅此而已,并未有忤逆皇上之心,请皇上明鉴。”
“好一个不卑不亢,好一个‘主子有令,奴才遵命’。就算知道是杀头的罪名,也要义不容辞的遵命么?”
“回皇上,正是。”
“放肆!连朕都敢得罪,天下还有谁是你不敢得罪的?”
顾乐阳心头一紧,却听皇上忽然大笑起来:“爱妃跟朕举荐的人确实有几分意思,只知遵命是不错,但也该知道到底要听哪个主子的。否则你听来听去,岂不要乱了套了?”
顾乐阳不知皇上到底什么意思,只能说:“是!”
皇上一抬手:“坐吧!”
“微臣不敢!”
“不敢就去门外跪着,跪倒敢了为止!”
顾乐阳赶紧道:“谢皇上赐坐!”
这才直起身子,往一边椅子上坐了,只轻轻的坐了个边,未敢大意。
“你是顾爱卿收养的次子?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上,微臣七岁时被爹收养为义子,八岁就进了宫,如今已经八年了。”
皇上又说:“今年多大了?可曾习武?”
“回皇上,刚满十六。习过舞,但不精进。”
“嗯!”皇上点了点头:“年纪少,却还算有些本事。文辞会能得头名,不是因为你文章有多好,难得眼光独到,是个有心思的人。若是给你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可有本事叫他们服你?”
“回皇上,收服人心,靠的不是武力。若是不让臣校场比试,臣有把握。”
皇上说的话,左右是不懂深意,顾乐阳也只能有一句接一句,往文字上绕圈圈。只要说得有道理,便不会出差错,脑子里那根弦绷得紧,这话出口,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狂妄了。
赶紧起身:“微臣鲁莽,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了笑:“你自信有那样的本事最好不过,但是朕,还要再多留心看看。行了,跪安吧!”
皇上问过话,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伸了伸胳膊,想是有些疲乏了。
顾乐阳整衫跪地:“谢皇上,微臣告退。”
强作镇定,微低着头退出东雅阁,更是快步走远一些。大吸一口空气,擦净一额头的汗。
皇上的话句句听不明白,仔细想想更是费解,不知道问她那些做什么。原本以为,将她单独留下是要治她的罪,此一劫过了便好,忧思太多以后的事情也没什么用途。
无论怎样,她顾乐阳的命运根本不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