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不能忤逆金牌,只能先放了人,一面匆匆赶去向皇上禀告。
解下沉重的铁链,赵泓铄走路倒很是轻快,与顾乐阳一起走出监牢,负手而立,声音清亮,朗朗笑道:“多亏了五哥救我,不然又要多吃半月的苦!先去泰西殿谢恩好了!”
赵泓铄看她一眼,挑眉一笑,就往前方走去。
原来,赵泓铄是想把这件事情全部压给赵泓彦,但凡给了他,事情恐怕就简单多了。赵泓铄已经全部都想好,不是不计后果,叫她这个小伴读冒死做事。
顾乐阳大松一口气,紧绷的神弦一下就放松了。
小柳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远远望见,一下就蹦了起来,拖着包裹大跑过来惊喜道:“爷,您出来了?”复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给爷请安!”
“别跟个杂耍的猴子一样!”
“是!”
小柳子起身,跟在赵泓铄身后,与顾乐阳并排走在一起,腾出手来悄悄抹泪。
顾乐阳皱了皱眉,原来怎不知道他这么爱哭?
小柳子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悄悄向顾乐阳竖起大拇指,低声道:“顾大人,你真好样的!”
“额,我也只是奉命行事。”顾乐阳讪讪的,连忙解释。
小柳子跟上前去嘘寒问暖,顾乐阳在后面看着,忽觉得自己的心情是极好的,不管怎样,她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好事。赵泓铄小柳子三人一起在宫中从小到大,仔细想想,似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最近发生了许多事,如今终于又像现在这样走在一起。
赵泓铄说的对,此时的小柳子,的确像只猴子。
三人来到泰西殿,赵泓彦正与顾乐连在荷中亭二人对酌。赵泓彦手持酒杯,半倚廊柱,朗声笑道:“这是谁来了!这些酒,怕是要晚些才能喝了。”
三人绕过游廊,来到亭上,顾乐连起身拜见:“见过七王爷。”
赵泓彦只看着赵泓铄发笑:“竟然弄得如此狼狈!”
赵泓铄叹笑一声摇摇头,坐在凳上,饮了一杯酒:“我是来谢谢五哥的,若再不救我,恐怕更比现在难堪。”
说着拿出金牌往赵泓彦身上一抛,赵泓彦赶紧接住,提起来看了看:“只怕在这里等不到你,美酒佳肴备齐,等晚些再品吧!想必此时父皇已经震怒,我还要前去请罪,你要一同前往么?”
赵泓铄道:“若不同去,我又岂会从牢房里出来。”
顾乐阳听着这左一言又一语,有些错愕,本来还担心不好向赵泓彦交代,此时看来,他们所做一切似乎都在赵泓彦意料之中。
注意到顾乐阳神情,赵泓彦笑看她:“谁给你的胆子?为救自己的主子,竟不惜把我拉下水了?”
顾乐阳赶紧跪拜:“微臣......请王爷恕罪。”
顾乐连皱起了眉,伸手拉起顾乐阳,对赵泓彦道:“你平白的又吓他做什么?”
赵泓彦大笑,招来顺宝捧出一套墨绿色衣裳:“这是新衣,你我体型相仿,不必再回太宣殿了。赶紧清洗换上,我们早去请罪。”
赵泓铄接过看了看:“难得五哥出手,谢了!”
小柳子随赵泓铄离开,赵泓彦摇了摇头:“竟还不忘挖苦与我!”
顾乐阳立在一边,抬眼撇了撇二人:“五王爷,顾乐阳鲁莽,请王爷恕罪。”
“的确的胆大包天!”
赵泓彦答道,看她额头沁出的汗水:“看你乏了,坐下休息一会吧!”
顾乐连在此处没有尊卑之分,顾乐阳便也随意了些,谢过在凳子上坐了。
只听赵泓彦说道:“七弟一向倨傲任性,几经变故,终于是想通了。”
顾乐阳不解:“王爷这话何意?”
“若他不想透彻又怎肯利用这金牌提前出来?父皇关他,不是因为做错事。他众目睽睽之下令父皇难堪,又不顾宫中禁忌火烧月辉宫,关押他之时竟然抗命......泓铄总归是太过锋芒凌厉,像他这样尖利的棱角,没了母后与右丞,又怎能在宫中好好生存下去?我一直未去看他,只怕他见我更生逆反。”
赵泓彦笑了一笑,看看顾乐阳:“这金牌本就不能转手于人,我违背父皇将金牌交给你,只希望他见到可以明白。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将他带来,到底做了什么,叫他改变如此?”
?
顾乐阳一愣:“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但是顾乐阳已经明白,那金牌本就是赵泓彦给赵泓铄带去的暗语。如果是因为要磨砺赵泓铄的棱角,皇上又怎会关他几天就罢了?身在牢中,即便是赵泓铄悔改了也没有机会向皇上表明,如此借着金牌出来,再去请罪,反而是更好的。
赵泓彦与赵泓铄自小被一母所养,感情亲厚是必然的。想想二人身世,顾乐阳不免感叹赵泓彦竟然这般懂得赵泓铄,费尽心机为他打算。赵泓铄若真是那样出身,皇后逝世,右丞一家已经倒塌,此后他在宫中再没有可以仰仗的势力。如果再像先前那般,恐怕真如赵泓彦所说,成为别人眼中之钉是早晚的事情。宫中之地,如何能安然无恙?
一见金牌,赵泓铄便全都懂得了,只希望他不要辜负赵泓彦良苦用心才好。
顾乐连哼了一声:“你为你兄弟,何苦利用了我兄弟?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就好,如果皇上非要治你们的忤逆之罪,岂不把乐阳也给连累了?你们是主子,关一关也就罢了,乐阳可是拿命奉陪你们!”
“额!”
赵泓彦一愣,向顾乐阳递来求助的眼神。
“哥,这件事只有我去最好!”扯着他的衣袖:“若你去了,跟五王爷亲自前去有什么区别?七王爷怎么可能跟你出来?我看这件事情不提前告诉你真是对了!”
顾乐连瞥她:“提前告诉你了么?”
“这......”
赵泓彦连忙起身,对着顾乐连深深作揖:“算我错了,利用了乐阳。若是这次保不住他,任你发落。”
顾乐阳却知道,自己就算是被利用也是甘之如饴,得到一样东西总比失去的好,哪怕是一向欺压自己的主子。
偶尔也见赵泓彦与顾乐连有些孩子气的一面,堂堂一个王爷,行礼赔罪,确实叫她有些惊诧。顾乐连是为了自己,赵泓彦是为了赵泓铄,而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人不能总是为了自己,顾乐阳撇过头去,听着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嘴角慢慢泛起笑意,她小口的抿着美酒,看见赵泓铄从游廊处走来。
多日不见的这个人,眼眸似乎比以前更深了。他穿着赵泓彦的衣服很得体,精致到每一个针脚,华丽到每一个花纹,赵泓彦的每一件衣服都像是巧夺天工。
这样的衣服穿在赵泓彦身上,像是花瓣包含着花蕊,浑然天成,衬托的更加颓靡慵懒,雍容馨雅。穿在赵泓铄身上,却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感觉。像火暖着冰,冷凝的香气,他的冷冽,将那繁复精致的花纹都压制的不复喧闹了。
赵泓彦总有些不经意的妖异邪魅,赵泓铄总有些不经意的霸道冷傲。
两人站在一起,顾乐阳恍惚竟觉得自己眼花缭乱了。虽是截然不同的气度,却是平分秋色,难分伯仲。
但也算,天下无双了。
顾乐连凑到顾乐阳耳边,悄声的说:“怎么看上去像一对双生兄弟?”
顾乐阳道:“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顾乐连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乐阳也挠了挠头,恍然道:“他们穿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这一声却被二人听见,赵泓铄凌厉一声:“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赶紧道:“没有,没什么!”
赵泓彦拿折扇往自己和赵泓铄肩头各敲一下:“如此可表兄弟同心,父皇一看便知。”
赵泓铄:“别磨蹭了,走了!”
“是!”
原来赵泓彦是有这样心机,二人这样出现在皇上面前,纵有多大的怒气,也会顷刻间消散大半了吧!
走在路上,顾乐阳靠近顾乐连悄声道:“哥,哪天我们也这样出现在爹面前吧!”
脑门上一下剧痛,顾乐阳揉着脑门,只迎上顾乐连一双怒目。
不满的撅起了嘴:“开个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