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走停停,顾乐阳发现,赵泓彦兄弟二人寻访的都是药铺,大大小小都不错过。心里纳了闷,能叫兄弟二人这么上心的,到底是什么人得了病?宫中御医太医那么多,难道会对什么病束手无策不成?既是不成,宫里下道旨,悬赏名医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哪里至于二人偷偷出宫,亲自在民间寻访?
再看顾乐连,只不过静心等待,等得久了便靠在车上小憩。想这顾乐连肯定是知道的,既然哥不对自己说,那就最好不要去问。顾乐阳也只好耐心的等,看着这间药铺很是有些规模,“济世堂”的字号端的气魄,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人来人往,多是些穷苦的百姓,也有一些达官贵人混迹其中。原是免费施诊散药,谁家这样的慈悲心怀?
赵泓彦二人进去,许久又出来,在门口等候什么人。急急来了一顶轿子,二人立刻迎上去,颇多恭敬。轿上下来一个人,身形高大消瘦,一身黑色绸衣,肩上还披了斗篷。这样热的天气,他下的轿来,却将斗篷紧紧的裹了裹显然十分怕冷。
“咳咳!”
那人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双手抱拳道:“听说出了怪症,老夫就急着赶来了。叫二位久等,快里面请!”
因为隔得远,顾乐阳听不见几人说话,但见那人伸出的双手惨白,不由的心头一紧,伸着脖子望过去。
赵泓彦二人跟他进去,许久都没再出来。顾乐阳心脏跳的急速,刚那身形,那双手......总觉得十分的熟悉,心里不由得发寒。这种感觉伴随了她许久,儿时的记忆粹不及防的在脑海清晰的浮现。
阴冷的地下室,阴森森的皇叔,无尽的黑暗,听不完的咒骂......
她有些坐不住了:“哥,我想进去看看!”
顾乐连微闭着眼睛:“还要折腾你的腿?不许去!”
顾乐阳咬了咬嘴唇,想着就跳下车来:“哥,我去去就回!”
“你这小子!”
顾乐连睁开眼睛,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焦急又执拗。皱了皱眉头,心生疑惑,叹口气,奈何不得。只好跳下马车追上去,扶着她往里面走。
济世堂内更是聚满了人,顾乐阳眼睛扫过一圈,对门口一个小厮道:“刚才有两位年轻的公子进来,还有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
“哦!你说我们掌柜的?今好像来了贵客,在内堂就诊。两位公子先请稍坐吧!”
顾乐阳谢过,看着内堂方向便往里走,走得急撞了人也不言语,就像没有知觉。
顾乐连急忙上去一把拉住她:“你进去干什么?等一会就出来了!”
“哥,我......”
顾乐阳不知怎么开口,忽然听见内堂里传来笑声,打帘出来一人,黑色的绸衣,裹得严密的斗篷,还有那脸上银色的面具,闪耀着冰寒的光泽。
“啊!”
顾乐阳口中似是痛苦的发出一个声音,整个人瞬间就倒了下去,脸色苍白,目光里充满恐惧。
果然是他,那个阴森森的皇叔,那个要做皇帝,要光复前朝的皇叔。他苍白的像是冬天的白霜,消瘦的大手仿佛叫人一看就能听见骨头“卡卡”作响,他的目光像是阴冷的毒蛇扫过顾乐阳的脸。那一刻顾乐阳甚至没办法移开自己的眼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扼住了咽喉,止住了心跳。
“乐阳!”
顾乐连呼了一声,赶紧低身扶她。
黄掌柜只消一眼打量,眼睛就眯了起来,关切一声:“这小兄弟是怎么了?”说罢伸手就要为顾乐阳把脉。
“不必了,多谢!”
顾乐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黄掌柜一愣,顾乐连道:“我弟生性胆小,最怕见到大夫。”
顾乐连说完,搀起顾乐阳,将她背在肩上走了出去。
黄掌柜一笑:“原是如此。”
赵泓彦:“见笑了!”二人与黄掌柜告别,来到马车上,看见依然一脸苍白,目光呆滞的顾乐阳:“怎的怕大夫怕成这样?”
“顾乐阳?”
赵泓铄坐在对面:“惧怕大夫,又是怎么回事?”
赵泓彦挑了挑眉,摇头道:“你这个主子竟都不知。”
赵泓铄面色沉着,探究的看一眼顾乐连,转而皱着眉头,伸手拿过赵泓彦手中的折扇,往她头上一敲:“顾乐阳!”
“你干什么!”
顾乐连面露怒色,一下就对赵泓铄吼过去。
“咳!”
赵泓彦轻咳一声,顾乐连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在下莽撞,请主子恕罪。”
说这话却看不出真心实意的恭敬,身子就挡在顾乐阳跟前,拿手拍了拍她的脸:“喂!乐阳,你没事吧?”
赵泓铄那一敲当真凑效,顾乐阳头上一痛,抬起了眼睛,总算回过点神来:“哥......”
“你是怎么了?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哦!”
顾乐阳脸上扯出笑容:“我没事,咱们快走吧!现在就走,越快越好!”
她求得急,顾乐连抿了抿嘴:“没事便好,不要硬撑着。”说罢拿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便出了车厢,扬起马鞭,飞快的疾驰而去。
“辘辘”的车轮声叫人慢慢的心安,顾乐阳微微闭上了眼睛,皇叔有没有认出自己来?他怎么会在这里开了家药铺?一别九年,却才发现对他的恐惧时离开之后与日俱增的。
恐惧过后,她便开始愤恨,恨那个叫做皇叔的人。
怎么会这样,她自己也没有办法说得清楚。
想起赵泓彦说过自己与母亲长得很像,那么皇叔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如果认出来了,那么赵泓彦赵泓铄二人......
顾乐阳一下惊醒般,看到赵泓彦一手托着下巴目光不明的看着自己。赵泓铄则是半靠在车身上,视线也瞥向自己。
“可是无碍了?”
赵泓铄丢来淡淡一句。
“哦!”顾乐阳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原是新鲜去看看热闹,从没见过那么多大夫,一下子就懵了!”
“切!”
赵泓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原是这样!”
赵泓彦也道一句,嘴角露出些许温润的笑意,便也移开了视线。
两人似乎都不开怀,像有极重的心事。也许是寻医问药没有结果吧?
过一会,赵泓彦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折扇往掌心一击,对赵泓铄道:“带你去个地方,兴许能有些用途。”
“哪里?”
“逸仙谷。”
“哦?”赵泓铄也提起点神:“那是什么地方?”
赵泓彦一笑:“我七岁时得了一场恶症,便在逸仙谷调养三年。后来你总是问我那时候去了哪里,因为对那怪老头的约定所以一直没说。如今虽然他已不在人世,但是一生钻研药理,若是那里还没有人去打扰过,应该有不少疑难杂症,珍稀药方的记录。我们可以带回去看看,希望能够有所发现吧!”
说这话时,赵泓彦轻垂着眼帘,仿若周身一种淡然之气。
倒是难得的用心,即便是像这样盲目的事情。
顾乐阳心中有一种感觉,皇后娘娘温和的笑容浮现在眼前。该不会......她止住自己胡思乱想,听到赵泓铄笑一声:“原是如此,害我当时以为你病死,哭了好些天。”
“哈哈哈!”
赵泓彦爽朗而笑,掀开车帘冲顾乐连道:“去灵岩山!”
“那家伙怎么样了?”
赵泓彦回头看顾乐阳一笑,躬身出了车厢,与顾乐连坐在一处。
“驾!”
听他清朗朗一声,顾乐阳涌在嘴边的话又咽下,她担心皇叔会有什么动作,但是二人又如此心事。只盼望皇叔不能识破二人身份......她想到这里叹一口气,也是心事满怀。
赵泓铄冷冷瞥她一眼,再不做声,开始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