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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悲剧与真、假、善、恶、丑合成的艺术

1.悲剧—真式艺术

这是意大利摄影家托斯卡尼为女装No-1-ita拍摄的品牌广告。广告中的模特儿叫伊莎贝尔·卡罗,27岁,身高165厘米,体重只有30公斤,患厌食症已经15年。

2007年9月米兰服装周期间,伊莎贝尔·卡罗的这则广告一经推出,立即震惊了米兰及整个意大利,她之所以如此吸引人们的目光,并非因为她作为时装模特儿的优秀美丽,而是因为她身体的骨瘦如柴。现实生活中,不胖不瘦的人是大多数,人们都很熟悉,只有少数过胖过瘦的人才会因为少见而陌生。如果一个人过胖或过瘦达到了极端化,比如胖到了500公斤,看过去像一堆气球,瘦到了30公斤,看过去像一根柴棒,那他(她)就会成为极端罕有陌生对象引人注意。

当今时尚界崇尚骨感,以模特儿极瘦时显露出的极细、极直、极挺的身板骨相为美,实际上是以极瘦为原则塑造人体来达到新异抢眼目的。这也使我们无奈地发现,任何一个对象,无论真善美,还是假恶丑,都会因为极端化而成为新异对象吸引注意。骨相凸现的极瘦化,是这位模特儿震撼无意注意的主要原因。

女性少年期身体窜高,身段苗条修长,一旦进入停止长高的青年期,营养优良、发育健全的身体还要像“豆芽菜”就很难,只有在有病或是节食的前提下才能实现。因此柴骨型身材,实际上是以干瘦骨感为美的观念对人体催残迫害的结果,这位模特儿的身体就是对这种病态审美的血泪控诉。这是作品中的悲剧。

从古到今,人们对女性身材的窈窕、苗条、修长、亭亭玉立从来就赞不绝口,而女性要想在“漂亮者生存”的严酷现实中得到“荣华富贵”,就得牺牲自己的健康去满足男权社会的这一审美口味。她们节食节到极端,每天只以半个苹果维持生命。我国古代即有“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的事情发生。在当代,时装模特儿营养严重缺乏者更是屡见不鲜。2006年11月,21岁的巴西名模安娜·卡罗琳娜·雷斯顿就因厌食症被活活饿死。广告里的这位女模特身体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就像一层塑料薄膜,脸像拳头乳若脚后跟,照片切实准确地再现了在瘦骨为美观念折磨下的女模特儿的悲惨状况。这是广告的真。

人与动物植物一样,只有从外部吸取营养才能维持生命,但人又与动植物不一样,他有自我意识,能以意志制止自己对外吸收营养,从而造成有意识合目的的自戕后果。追求骨瘦美的模特儿强迫自己不进食,就是这种自害的恶。健康鲜活的人体是美,青春灵动的女性人体,则是最高的自然优美。广告中的女性人体正好相反,干枯、无力、衰竭、垂死,是让人感到恐惧、哀怜、绝望的丑。广告画面的悲剧、真、恶、优美、丑带来的快感体验,引起读者的浓厚兴趣与迷恋。

2.悲剧—假式艺术

这件作品是一扇猪肉与一个人头照片合成的猪人怪物。照片对食品猪肉及人头人面的状貌作了真切再现。它是宰杀之后供人食用的猪肉与人脑袋长在一起的怪物,因为有猪的身体,可以说它是人猪。因为他长着人的脑袋具有智慧器官,又可以说他是猪人。

猪肉是人类的美味食品,虽然餐桌上的猪肉来自宰杀之后的生猪肉,而生猪肉又来自长着长毛到处拱地的活猪。但人们盘中装的是烹制成熟切碎的肉片肉末,而且经过肠胃消化吸收后,大部分都成为粪便排出了体外,所以全世界也不会有人想到吃猪肉会长出猪肉身子。由于吃肉的人与被吃的肉属于物距最近心距最远的两物,因而猪肉与人脑袋一旦长在一起,就成为极端陌生对象产生震撼吸引功能。

人类活捉野猪,驯化野猪,食用家猪,但猪肉脂肪过多,人类食用多了,不断长胖变肥,血脂增高,血管硬化,心脏病增多。人类认识规律,按规律办事以实现目的,从而降服自然界来为自己服务。不过大自然绝非被动挨打的无能之辈,正如恩格斯130多年前就已严肃指出的那样,大自然要对人类进行报复,而且是对等报复:“如果说人靠科学和创造天才征服了自然力,那么自然力也对人进行报复,按他利用自然力的程度使他服从一种真正的专制。”画中的这头猪人,表现的就是大自然对人类的对等报复。盲目自大的人类中心主义给人自己造成了严重伤害。这是作品揭示的悲剧。

猪肉身体人头脑袋的猪人,在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出现,是艺术家狂想的假。这个人的猪肉身体被掏了五脏六腑,不能活动,很快就会腐烂死亡,是画中恶。但是,他很乐观,神定气闲镇静自若,还胸有成竹地躺在地上向人招猪手致意,是画中滑稽。当猪人必死的恐怖可怕与这怪异可笑混杂在一起时,他又非常怪诞。猪肉与人头的对接虽然只是恶搞,但它却大智若愚地阐释了一种生态哲理: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在人征服自然的同时,人也就被自然征服了,人与自然的斗争没有胜利者。这是画中真。绘画的这些构成元素,为读者带来丰富的快感体验。

3.悲剧—善式艺术

这是法国画家籍里柯于1818年到1819年完成的一幅油画,表现了发生在1816年间轰动全国的一次海难事件。法国的“梅杜莎”号巡洋舰驶往非洲途中不幸触礁沉没,舰长和富贵们强占六艘救生艇逃命,而将其余的150多人遗弃在临时捆扎的木筏上在海面漂流,13天中130多人先后死去。当幸存者发现了远处的船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获救的希望时,所有的绝望都转化为剧烈的惊喜。但远方的船只如果看不到自己,自己最终还是要葬身大海,因而惊喜里还夹杂着巨大的恐惧与焦虑。这些处在生死边缘最危急时刻的人,所能表现出来的唯一行为就是拼命呼救。

木筏上活着的人举起的手,挥舞的衣衫,张望的脑袋,爬行的身体,都在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远处的帆影,都在进行一种努力,那就是爬得更高、喊得更响。画家对人的生命处于千钧一发危急时刻的情绪的客观分析和精确把握,为自己描绘呼救行为找到了最可靠、最正确的心理依据,因而他笔下的海难呼救激情画面,就有了极端真实的品格。其中被后人广泛称赞的倒三角构图,也不过是这种真实内容的自然流露。作品对海难呼救场面描绘的极端使它成为罕有陌生新异对象。

木筏上有的人已经死去,有的奄奄一息,海难遭遇是画中的恶。他们为了生存同灾难进行顽强斗争,最后绝大部分人死亡,是画中悲剧。生存是人的最高需求,这些即将被大海夺去生命的人,只有得到其他船只的援助才能重生,所以木筏上的一切呼救行为都是善。人们在海天交际的远处发现船影时,所有一息尚存的人都突然精神起来,挣扎着、呼喊着、吼叫着求救,是人性的崇高。

绘画的恶、悲剧、善、崇高为读者带来无法抗拒的快感体验。

4.悲剧—恶式艺术

这是绿色和平组织反核试验的宣传广告。一个大脑袋的病儿正在痛苦无力地哀啼。这个孩子患有天生的脑水肿,体积有正常儿脑袋四五倍那么大,组织内部充满了液体,脸和手指也因水肿而透亮。

我们看到,这个孩子脸部五官的大小、比例、形状都处于正常状态,当人们不由自主地依照注意他人的视觉扫视规律,先看他的脸部五官,再看他的胸部手部,产生了正常人体的心理定势后,再去端详他的头部时,就会因其脑壳特别巨大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新异对象的生成,体现着正常人体局部的突然放大原则。

这种巨脑疾病是由于母亲怀孕时遭受核辐射造成的。人类以聪明才智打开了原子核内贮藏的巨大能量,这种能量可以成为武器威慑敌人,也可以当做燃料用来发电。但核能是双刃剑,人同它斗争得到益处的同时,自己也会受到伤害,这是画中悲剧。核辐射给母子造成严重摧残,甚至夺去婴儿幼小的生命。这是画中的恶。画面只是对这个孩子进行写实摄影,没有作任何的夸张变形。这是广告的真。孩子的脸那么小,脑袋又那么大,这种比例极端失调的人体之丑,既是夸张好笑的滑稽,又是好笑恐怖的怪诞。照片的悲剧、恶、真、丑、滑稽、怪诞为我们带来多样式的快感体验。

正常人体局部的突然放大原则在艺术创作中有许多成功应用,“大手”戒指广告也是一个范例。

照片通过摄影画面近大远小的焦点透视原理,悄悄地将近处的拳头放大了许多倍,大得等于整个人体的三分之二,而人体其他部位的比例都保持正常不变。等人们以正常的期待去看这个拳头时,自然会因其特别巨大而猛吃一惊。

5.悲剧—丑式艺术

读者一眼就能认出,这幅叫《换头之后》的作品,是“蒙娜丽莎”的身体与猫头对接构成的。

一般来说,一个对象被破坏时产生的吸引力,总是与它的知名度成正比。知名度越高,人们越熟悉,被颠覆后产生的新异性也越强,吸引的目光也就越多。达·芬奇作品中的蒙娜丽莎形象,已成为全世界最著名的少妇形象,美丽的大眼睛像清晨的露珠闪闪发光,淡淡的微笑似有若无,如薄雾中的清风掠过水面。全世界数以亿计的读者通过大众传媒的复制图像将这位美神的特征熟记于心,只要她的相貌有一点变化,立即就会引起无数观众的注意与关心。自1920年杜桑用铅笔在蒙娜丽莎脸上添画山羊胡须引起轰动之后,这种破坏名品制造轰动、掠夺其吸引力资源的方法,就成为后现代艺术最常用的抢眼技巧。光是破坏《蒙娜丽莎》的对接方式,就有裸身的、怀孕的、抽烟的、喝饮料的、撇嘴的、满脸钉的、打扑克的、戴墨镜的等200多种。这件猫头蒙娜丽莎的新异之处,就在它使用了常物与名品的颠覆性对接技巧。

达·芬奇用四年时间画成的蒙娜丽莎肖像,由于技艺登峰造极、形象优美绝仑,人们对它的喜爱与崇拜与日俱增,已经由绘画形象转化成美丽之神。而《换头之后》将蒙娜丽莎的脸换成了动物猫的脸,是对这位美神严重危害的恶。这个猫头女人既是对蒙娜丽莎优美的破坏,也是对动物猫形态的破坏,是反优美的丑。

作品保留了《蒙娜丽莎》图象中大部分的写实人体,猫脸形象也传达了这种动物形态上的一些客观特征,是画中的真。长着猫脸的女人现实中并不存在,是作者虚构的假。人身猫脸的丑陋怪物,装模作样地摆出美神蒙娜丽莎的姿态来作秀,既是怪异好笑的滑稽,又是恐怖好笑的怪诞。这个作品在猫头与蒙娜丽莎身体对接时,原封不动地挪用了它们的形象片段,这些片断原有的秀丽也被带了进来,成为画中优美。作品的这些构成元素,是读者快感体验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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