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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形貌极端化艺术

我们在第三章介绍反常化构成原则的陌生感实质时曾指出,罕有是陌生感的客观原因,不熟悉是陌生感的主观原因,极端化则是主体将对象的特点进行比较产生的主客观关系性原因,它主要是发现、提炼、强调、夸张对象的某一特出属性,使之突破熟悉的极限而抢眼。由于极端化方式的主要功能是吸引无意注意而非兴趣迷恋,因此,本章中的作品分析,只是围绕着“吸引无意注意的原因”这一个中心来进行。当然,这种一个中心的分析,在全书各章中均是唯一的例外。

艺术的极端化方法,包括形貌极端化与功能极端化两个方面。

1.真式形貌极端化艺术

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短篇小说《热爱生命》,描写一个快饿死的阿拉斯加淘金人在用牙齿同一匹快要饿死的狼的搏斗中,靠吸狼血得以保全性命的故事。当他被海上的科学考察船救活后,出现了异乎寻常的行为:

吃饭时他却惊恐地盯着被人们放进口中的每一块面包干,脸上流露出非常遗憾的神情。

他的神志并无异常,却会无端地憎恨桌边用餐的所有人。……早饭之后,他无精打采地离开餐厅,像乞丐那样对每一个水手伸出手去。水手得意地笑了笑,送给他一块面包干。

这个人拿到面包干,就像守财奴盯着金子似的盯着看,然后塞到衬衣里。……他们悄悄地搜查了他的床铺,结果发现床上放满了面包干。褥子里塞的也是面包干,在每个角落里都能找到食品。

笔者也是一个经历过大饥饿的人,到了丰衣足食的80年代,独生女儿已长到了当年自己挨饿的年龄,她用筷子去夹盘中的鱼块,我只是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女儿的筷子便哆嗦了一下移开了,之后再也不碰这个盘子。我大学同学的儿子从外地来看我,他正要动手去拿盘子里的瓜子时,也是我不经意扫了一眼,他的手像中了电似地猛收回来,无论怎样劝再没有动一下。不仅是我,著名作家莫言也说他的眼光能吓退所有同桌吃饭的人。

上苍给了我一双随时瞧看别人的眼睛,但直到杰克·伦敦的小说翻译到中国之后,才赐予我可以照见自己的镜子。任何一个曾被饿得要死的人,即使几十年过去了,他在看到别人就餐时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憎恨惊恐眼神,还是会使吃喝不愁的人不寒而栗。杰克·伦敦的小说对饿而将死这一类人的心态与表情再现的客观性,达到了形貌真实的极端化,包括列宁在内的许多读者,都因为其极真品格而关注它、迷恋它。

2.假式形貌极端化艺术

当代造型艺术在人物皮肤的质感方面有两种背反传统的努力,雕塑是从以往与人类皮肤质感相去甚远的石头、木头、泥巴,走向今天感官上与人类皮肤完全一致的新型雕材,这是背假趋真。绘画则从以往对人类皮肤质感描绘的以假乱真,走向今天离开皮肤真实越来越远的背真造假。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罗中立的油画《父亲》在中国一炮打响。其实这幅以超级写实主义手法成名的作品并非百分之百的写实,比如人物的皮肤就明显带着被解剖尸体用的福尔马林液防腐浸泡过的痕迹。皮肤因干燥变薄成膜而鼓冒起来,并且在药力的作用下由淡黄色变成了闪亮的棕色。这不仅与传统油画对皮肤色泽质感的描绘不同,而且也背离了现实人体的客观面貌而走向了虚构的假。后来的接受事实证明,正是画家对背离真实的虚构皮肤的运用,才使这位经历了风吹日晒的农民那艰辛麻木的生存状态得到了深刻理解与同情,成为此类以假写真极端化绘画的典型。(见九章一节图:《父亲》)

到了后来,中外油画人物中又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虚构皮肤,如干尸形的,烤面包状的,石头状的,木头状的,骨头状的,泥巴状的,生姜状的,大葱状的,馒头状的,树皮状的,土豆状的,山药状的,丝瓜状的,烤红薯状的,橙子皮状的,硬塑料光泽状的,动物皮肤状的,肉肠食品状的等。这些作品因为对人体皮肤质感光泽等形态方面假造的大胆离奇,成为形貌极端化的新异对象。

3.善式形貌极端化艺术

《九三年》是雨果的最后一部小说。18世纪末期,法国封建王朝被推翻后,保王党发动叛乱,叛军首领朗特纳克的侄孙郭文是一支平叛部队的司令,他的老师西姆尔丹代表共和国政府前来督战。激战中叛军首领朗特纳克被围困,他劫持了三名儿童做人质换取自由,被郭文断然拒绝。不料朗特纳克意外逃脱,政府军为了搜捕他,放火烧了一座城堡,朗特纳克不忍心看着被自己锁在室内的三个孩子活活烧死,返回城堡去救孩子时被捕。郭文被朗的慈悲之心深深感动,将其放走。他因放跑叛军首领被军法处死,西姆尔丹下达了处死命令,就在自己的学生人头落地的一刹那他也举枪自杀。

两军对垒生死搏杀,战败之帅为了救出火海中的孩子自投罗网,胜军司令被感动放走敌首自己受死,胜军督军完成使命后自杀身亡,都在歌颂人们对儿童的超越阶级、超越生死的关爱之心。

北京大学王海明教授的《人性论》一书对人性善恶进行了详尽分析,他提出,为己利他是基本且恒久的善原则,而无私利他是最高且偶尔的善原则。损人利己是基本且恒久的恶原则,而纯粹害人是最高且偶尔的恶原则。按照这个标准对叛军头目的行为进行分析,他为了换取自由劫持孩子做人质是损人利己的基本恶,能够逃跑却让孩子活活烧死是纯粹害人的最高恶,他返回城堡救出孩子自己能够逃脱是为己(良心得到安宁)利他的善,为救孩子甘投罗网是无私利他的最高善。很明显,他虽然做了基本的恶,但最终却放弃了最高的恶而选择了最高的善。雨果将这位政治罪人的心灵由最恶推向最善,成为极端化人性善吸引着千千万万的读者。

现实生活中也有极善故事不断出现。1900年第二届奥运会在巴黎举行,其中的马拉松跑是围绕巴黎市区一周,由于标志不清楚,许多运动员都跑错了路线。一个瑞典运动员因为一名警察指错了路线只得了第三名,后来这位法国警察因极度内疚而自杀。

由于跑错了路线,最有实力夺冠的运动员可能连第三名都得不到,如果大家都跑对了路线,也许这位瑞典人连前十名也进不了。可这位警察并不拿这些客观因素为自己开脱,他只是一味地从警察做错了应当做对的事去责怪自己。由于他以无私利他的最高善来评判自己,当做不到绝对利他时,就以绝对的无私来补偿。他的以死自责行为也是人性之善的极端化表现,也让人震撼、让人尊敬。

4.恶式形貌极端化艺术

树上绑着的三个赤身男子已经被杀。一人尸体被分解,躯体倒悬,割掉的脑袋插在树杈上,两条手臂捆在一起悬挂着,生殖器被剜掉不知去向。一人被翻臂捆在树桩上,生殖器也被切割。还有一人在树根后面被杀。

不经过国家法制胡乱杀人为大恶,杀人后分解尸体枭首示众,还让被剜掉生殖器的断头人满脸“幸福沉醉”进行恶搞眩耀,为大恶中的大恶。这件雕塑是用合成树脂材料做成的人体,由于相貌体态在色彩、质感各个方面都与真人极其相似,就使残暴、血腥、戏谑的杀人之恶在真实感中达到极端。这是这件作品产生震撼吸引的原因。

中国古代有不少极恶的“义举”与刑法。《三国演义》讲了一个叫刘安的人崇拜刘备,就杀了自己的妻子做成菜招待他。这虽然是小说,但却有生活的蓝本。在《三国演义》之前的《旧唐书·张巡传》中,就记载着安史之乱叛军围攻雍丘时城中断粮,守将张巡为激励士气,杀掉自己小妾煮汤给饥饿士兵喝的事实。《中国陋俗批判》一书讲到中国与日本古代都有一种极刑叫“木驴”或“木马”,形如马鞍,中间直立一木桩,让人坐上后木桩插入肛门或阴门上下颠簸折磨她(他)们。

战争中杀平民为恶,杀自己家人也为恶,杀自己老婆给战士吃,作秀赚义更是极恶。自古以来折磨人肉体的刑具千百种,智慧含量越高越巧越折磨人就越恶,这种木驴的巧恶智凶属恶极端。

“世界十大禁片”的说法在网络上广为流传。一个贴子在描述“世界十大禁片”之首的《索多玛的120天》时写道:影片的许多写实镜头让人难以忍受,漫骂、侮辱、猥亵、虐待、强奸、鸡奸、鞭打、喝尿、吃大便、通奸、同性恋,以及各种各样的极刑:用蜡烛烧男孩阴茎和女孩乳房,用烙铁烫胸部,割舌头、挖眼睛,剥头皮,绞杀和乱枪射死等等。在介绍《困惑的浪漫》时说,本片的经典镜头之一,是男女主角一起和暗绿色的流着粘稠液体的腐尸做爱。之二,是男主角在女主角搬走了他最爱的腐尸之后决定自杀,并在自杀的瞬间一边流血一边射精。之三,是女主角和新男友做爱时突然拔刀割下他的头颅,把腐烂的男主角头颅替换到新男友身上,并用绳子将新男友的阳具扎好继续做爱。

影片中人物的每一个行为都达到了恶的极端,如果这些介绍属实,我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作出一个推测:世界上最恶的艺术是由这些电影制造出来的。

恶极端造成的恐怖感与心灵震撼,是其吸引注意的主要原因。不过这种极恶艺术如同顶级地震一样,在强迫注意之后留下来的,是对受众心灵的无情破坏以及终生难洗的噩梦。笔者在选摘以上描述文字时就已感受到了“心惊肉跳”,实在庆幸自己没有看到这些专门制造噩梦的镜头。

5.丑式形貌极端化艺术

这是一个女人与一张床组成的作品。

女人除了戴着乳罩外全身赤裸地坐在床上,双手撑住躯体,摆出随时都会卖淫的架势。她的头部本来就小,脖子本来就短,加上双臂支撑双胛隆起,下陷的脑袋就显得更小,内缩的脖子也显得更短。她的肚子鼓胀得十分厉害,膝关节肿大成了圆球,小腿又细又长如鸡腿,脚大得出奇似驼掌。由于各个部位都大于或是小于人体部位的平均值,而与人体黄金分割率相去更远,因此从身材、相貌、举止、修饰、风度的各个方面,都是对优美人体诸规律的绝对背反。再加上肤色的肮脏,床体的粗劣,褥枕的破旧,更使这个贫穷无助女子的人体丑走向极端而产生强劲吸引。

这也证明,极端化可以使包括丑在内的一切对象产生吸引力。

6.优美形貌极端化艺术

赛尔维斯汀的《阳光的诱惑》中,阳光下沙滩上的女孩子青春亮丽,双臂平举,扯起蓝色的衬衫,犹如拍翅欲飞的蜻蜓。她面容娇好,身材修长,身后的衬衣以及天空海水的浅蓝色,都作为互补色衬托出她嫩黄肉体的丰腴性感,紧身的裤子使她的臀部腿部的匀称秀雅更加突出。

如果以古希腊优美美的小巧、柔和、淡雅、细腻、轻盈、舒缓、绚丽准则来衡量,她在面貌、身材、举止、风度、修饰的各个方面都达到了顶点,纯粹是米洛的维纳斯的现代复出。由于她通体十全十美,整体优美达到了极端,因而成为千里挑一的绝色美女而吸引人。

7.崇高形貌极端化艺术这是一张著名的历史照片。

一排排车队正沿着“之”形崎岖盘山公路向上爬行。这段公路位于“二战”时滇缅公路的延伸线上,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此山在贵州省睛隆县城外一公里,名叫丰官坡,从山下到山上共拐弯24次,被称为“24道拐”,因1943年5月美军上尉亨特拍摄发表而扬名世界,成为中美盟军团结抗日的象征。

在抗日战争最危急的时刻,要将战争急需的物资运过大山,就要修筑汽车公路。在和平年代一般是利用机械施工将大山打穿,当时没有条件,而且时间也不允许,所以公路全是中国民工人力修筑起来的。照片中“24拐”的险峻奇特,既彰显了中美抗击日本侵略的钢铁意志,也表现出人类征服自然险恶的崇高。这段公路虽然全长只有3公里,而盘曲却有24处,其弯拐密度之大在世界公路史上屈指可数,所以它就成为此类崇高对象的极端者。这是人工修筑的险峻公路遍布全球,偏偏“24拐”轰动世界的原因。

8.悲剧形貌极端化艺术

一位高中学生在1965年毕业高考的第一天,父亲病死在医院,她一直守在父亲身边放弃了进入考场的机会。她是上海名牌女高的高材生,第二年她作好充分准备参加高考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高考被迫停止十年。这期间她到农村插队时被抽到当地工厂工作并结婚生子。1977年恢复高考,当她信心十足地报了名就要实现大学理想时,开考前一天她母亲住院病危,她赶回上海尽孝,又一次丧失考入大学的机会。之后几年,因为孩子上学,工作与家务繁杂,特别是宿命感的困扰,就一直不愿再进考场。直到1986年,因为是省级先进教师被保送到省教育学院进修,才圆了大学梦。此时她已经42岁。

高考时碰上双亲病亡,这种概率在人群中大约只有百万分之一,一个人一生中遇到一次是偶然的不幸,如果遇到两次,偶然的不幸被重复仿佛变成了必然的命运。在上个世纪,考入大学是每个高中生的最高理想,这位高中生为了实现这一崇高理想进行了艰苦卓绝的奋斗,但她最终还是被命运击败了,只能以无考的方式进入大学。

因为种种条件限制,知青群落中想读大学而最终未能考取者成千上万,他们的人生都带着浓重的悲剧色彩,而在这些高考失败的人生悲剧中,这位学生的命运悲剧显得极为特出神秘罕见,是知青荒学悲剧的极端者。

9.滑稽形貌极端化艺术

中国古代有个笑话,说两个马大哈出门办事住旅店为省钱合睡一铺。一人抓痒,越抓越痒,抓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还不知道,竟然把那人的大腿抓出了血。另一个人疼醒过来,一摸大腿湿乎乎的,还以为自己尿了床,就赶紧起来小便。刚好隔壁是家酒厂,整夜都有淌酒入桶的响声,这个人还以为是自己溺尿浇马桶的响声,就一直站到天亮,看到自己尿完了才回去接着睡觉。

这两个人好笑,是因为他们做了抓痒抓到别人身上,把淌酒声当成自己小便的马虎事。如果这两个人真是白痴或幼儿,做了这样的事就不会可笑。如果他们抓痒抓到自己身上,解完手就回去睡觉也不会可笑。只有智力正常的人做了白痴和幼儿的傻子行为才会可笑,很明显,这是由智力内容与行为形式极端背反造成的。

韩国艺术家有一幅搞笑作品,一女人与大肥猪跳拉丁舞。大肥猪后腿直立前腿挽舞伴之手,舞步狂放、情绪激昂、舞姿标准、表情专注,俨然一个肥猪舞蹈家。

西方有一幅搞笑照片。中年男人鼓起自己的腹部,又圆又硬的肚子上站立的酒瓶竟然不会掉下。

肥猪舞蹈家与大肚摆酒瓶的滑稽,也是内容与形式的完全背反造成的。前者来自这个舞猪二重形象的强烈反差,它既有动物猪的典型形貌,又有人类舞者的典型动作,猪的形貌作为内容与人的舞姿作为形式形成巨大反差,所以让人感到滑稽。后者来自身体瘦高细长与肚子圆鼓高冒的不一致。不胖不肥的人肚子都比较平缓,长着高肚子的人身体都比较肥胖,而此人却是身体不胖却长着大肚子的肥佬。

一般情况下,智力正常的人做出傻事,猪的行为与人有点相似,喝酒喝出个圆圆的啤酒肚尽管都会好笑,但要抢人耳目却有困难。而这两个马大哈将聪明人的马虎傻事做到了极端,猪不仅像人跳舞而且达到最高水平,酒鬼不仅肚子圆鼓而且高凸得像大气球,由于它们都将内容与形式的背反推向了极端,所以产生了吸引无意注意的功能。

10.怪诞形貌极端化艺术

卡夫食品公司的调味番茄酱广告中,一份烤好的牛排还没有动过,但盘边的一团番茄酱却被吃掉了,而且由于吞咬时用力过猛,竟然将盘子咬下来一大块。

牛排是主菜,番茄酱只不过是配送的调味品,食客先吃酱而不动肉,是用对比方法强调酱味之美。

装牛排的盘子瓷质异常坚硬,只有在一种情况下牙齿才能将盘子咬碎,那就是下嘴时速度极快、用力极狠、冲力极猛,犹如飞鸟击穿高速飞机的驾驶舱一样。人以冲击之力咬掉瓷盘的同时牙齿也会粉碎,牙崩肉裂满口鲜血的情景让人恐怖,区区一团番茄酱竟会招来如此疯狂又让人觉得好笑。

在盘子缺口的下面,除了咬碎的瓷器细末外,并没有从嘴中吐出的其他东西,这个人将满嘴的碎瓷碎牙鲜血,和着番茄酱一道吞进了肚内。作品将美味引起的诱人驱力夸张到了极点,这个怪诞形象引人注意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它夸张的极端性。

莎士比亚也常常对怪诞对象的形貌进行极端夸张,以下举出几例:

我想多半是魔鬼不愿意让我下地狱,因为我身上的油太多啦,恐怕在地狱里惹起一场大火来。

轻声一点,要不然,这些名城沦陷的消息会使老王爷砸碎铅制的棺盖,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还有那一颗眼珠也去掉了吧,免得它嘲笑没有眼珠的一面。

我这一次要砍下一条胳膊送给你们,来换取你们对我更大的帮助。

莎士比亚用一两句话塑造出来的这些怪诞形象中,都有一个极端夸张。胖人油多燃起大火会烧垮地狱,战败的消息能使死人爬出棺材,把仅存的一个眼珠也挖出来因为它会嘲笑瞎了的另一眼,将胳膊砍下来当礼物送人请求帮助等都是。这些怪诞形象也因为极端夸张手法的运用产生了吸引无意注意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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