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他们是疼我的,我知道,可是很难有人会明白,像我这样的人也能遇到天明,遇到天明我就知道这辈子只有这样一个人。
每个人,也许都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只有这个人知道你什么是时候生气了,说什么话表示高兴,什么样的表情是有心事,什么样的话和表情配合起来是在言不由衷地逗人,甚至在电话里也能根据那一点微弱的语气变化,一模一样地想像出你时而多愁善感,时而喜笑颜开的表情。
普天之下,就只有这么一个人了,但他大多时候只能和你千里相隔着,生活着自己的生活。
你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他,在这个世界里记录着他已经错过也,再也不会有的点点滴滴。等待着有一天,两人的命运因命运相向而行而相遇,彼此就会用自己积累的点点滴滴涌泉相报。
有时候,珍惜,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那一天,我没有再闹腾,我对父亲一如当初。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我和天明相约而去却至今未去成的大草原,在草原上,我在前面疯跑,天明大笑着在后面疯追。可是,忽然转身,后面的天明便消失了,只有他曾经写给我的那封信,遗落在草原上。信上,天明说:
亲爱的小荷:
虽然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了,但是我相信我们的春天就快到来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日子,就能够再见。那时,我要将每天化作二十四小时,每小时化作六十分钟,每分钟化作六十秒,我要将你的头发一根一根地爱,从青丝爱到白发,在我缓慢的爱中,度过属于我们的一生。
那时天明给我写的第一封情书,我从来不知道他会写情书。
你把情书收走吧,我愿你再多写几次,从遥远的云南寄给我,作为我重回青春的礼物。
金蝉要结婚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已经回到部队了。不用怀疑新郎另有他人,我敢说除了戚程军,没人有这个分量能和金蝉“剪不断,理还乱”。
这对小情人终于终成眷属,我也替金蝉彻底松了口气,起码以后,她的心思可以有一个人来分担。本来就应该有人来治治这个女警,否则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次坐轮椅,下次还不知道怎样呢。
婚礼无法脱俗地设在酒店里举行,其实酒店出门没几步就有一个教堂,但是一个军人和一个武警,必须是信仰马克思的,太西式的婚礼,就算是赶时髦赶时尚,也轮不到这对小夫妻了。
他们的婚礼我不能错过,这对一唱一和一起骂我的一男一女,绝对是天生一对的。我把这个消息写进了信了,我告诉了天明,他一定会知道的。
金蝉的婚礼现场没有胡佳璐的那么热闹,但是我很荣幸地又当了一回伴娘。
婚礼进行曲鸣奏的时候,金蝉坐在堆满鲜花的轮椅上,戚程军满脸灿烂笑容,他们今天将在我们所有人的见证下,走入幸福的殿堂。
不管生老病死。彼此相爱。
戚程军轻捧起金蝉的脸,在脸颊上留下一深情吻,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喊得很凶,一听就知道这当兵的,战友来得还不少。
现场是喧嚣的,正如一切的一切婚礼一样,可我仿佛听见,戚程军在那一吻时,柔声在金蝉耳边说:“亲爱的,我爱你。青丝到白发。”
我没法再看下去,因为我发现自己是现场唯一一个流泪的人,感动是没错,可是这种感动的激烈程度,不应该超过了新娘金蝉。
于是我跑到了那个教堂,唱诗班的孩子还在歌唱,歌声圣洁而悠扬。
一步一顾盼,我小心地踏着步子,在教堂座位中的过道中行走,我以为自己也应该是个新娘,可是我的新郎再也不会出现了。
良久的坐立,教堂里也渐渐地安静下来,孩子们不知去了哪里,又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恍惚。
突然,我感到一个人坐在了我的身边,那样熟悉。
我惊恐的问他:“你说,灵魂会死吗?”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他沉默了片刻,把手搭在我的手上。
他说:“不会的,你放心。”
“真的有天堂吗?”
“是啊。不过,天堂是上帝一个人的。”
“为什么?”
“因为……因为肉体和灵魂,都在人世间留恋,不愿离去。”
我感到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但是我笑了。我转头看他,看见他已然如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还是那绿色的服饰,那阳光的笑容。
唯一的不同,只是笑容中多了几分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