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那是金蝉高中刚毕业的时候。
金蝉毕业的那个暑假,父亲还在县里检察院的公诉科当科长,金蝉一家是大院里很有名气的家属,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父亲纵然工作勤勉,劳而不懈,但毕竟比他资历深立功多的检察官也大有人在。倒是父亲家里的小丫头片子,从几岁起就开始到处惹事生非。
四岁爬假山,摔进了池塘险些丢了小命,被另一个比她更小的女孩奇迹般地拉出了水面,六岁和大院里的小男孩儿打架,人家用树枝抽她一下,金蝉这家伙居然把人家的脑门不折不扣地砸了个大肿包出来,十二岁时说话口无遮拦,见谁讨厌就发动比她小的孩子一起对付他,弄得最后全院几乎所有的小孩都统一战线组成了一个反金蝉同盟,于是她走到哪儿都不受待见。
原来那时候,金蝉就出了名,虽然仅限检察院的家属大院。
不过还有、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小时候,金蝉也是学校里的舞蹈小明星,但凡有个文艺晚会,她都会上去,或者傣族一下,或者孔雀一下,有时也接着拉丁舞的节奏性感一下。
没想到,上了中学慢慢长大的金蝉,居然性格脾气大变,不仅再不惹麻烦,而且成绩一路优先,从众人唾弃到众人榜样,让母亲在邻居们面前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
而高中的她,全心投入了学习,虽然这种投入伴随着对考试制度的强烈抵抗,但到底也出了一番成绩。于是伴随着纠结的心理斗争,与主流的争强好胜的心,她一不小心还是落了榜,只差重点几分。
没有人天生喜欢做题,而金蝉则是考试十多年后仍然不习惯做题,每次都做得很慢很慢,她想想自己的答案,又不得不把心里的答案往标准答案考,于是每一场考试都像一场博弈。
是的,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性格刚烈的漂亮女孩没有从艺,而是在考场上博弈,并且坚持了几年,没有考中戏或者上海戏剧学院,而是报了警校。连我都觉得这姑娘当时有病,偏执病,居然还骂别人。
言归正传,金蝉在志愿上填了警校,很难说这姑娘是不是居心叵测,这种顽固的习性在警校还不惹出一大堆事来,这不,还没到警校,就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金蝉借着临阵磨枪的名义,向父亲大胆地提出了"我要到公安部门去实践"的要求。
老人家当时正在看《法制报》,只是不置可否地答了一声哦,金蝉觉得倒是觉得这声哦很有意思,就故意和父亲撒娇,连连地催促道:“爸,您倒是给个说法,哦是准了还是搁置不议了,还是一票否决了呀。”
“你个小祖宗鬼主意最多。”父亲呵呵地笑了 ,这一下子金蝉立刻起了希望。
“我不添乱,保证一切服从组织安排。”她甚至准备立正敬礼了。
可父亲深思熟虑了足足十多秒的时间,当金蝉把四面转悠的眼珠子移转回他的脸,只听他故作轻松地说:“好啊,闺女长大了,要搞社会实践,我这个当爹的当然支持。既然你这么坚持要为公安机关做贡献,我就替你向我们隔壁单位的公安局领导申请申请……去打扫打扫卫生,劳动劳动。”
金蝉几乎是就地晕厥了,她摇晃着脑袋:“那怎么行,这哪是社会实践啊,要有技术含量,你这是要让我以后在报告上的实践工作一栏写上‘打扫卫生’几个字,第二天那校园报纸头版头条一定是“社会实践表惊现青年刑警扫街经历”,那我在老师同学面前怎么抬得起头!爸,不能这样啊。”
“怎么不就不行了,人雷锋同志不就是基层好干部,人民英雄都是从小事做起,你别瞧不起这活,见天地就喊着嚷着要实践,这么挑剔,是当公主还是去实践啊。”
老人家总是很有办法的,金蝉不同意他就一副悉随尊便的态度,金蝉闹腾,他就嘿嘿一笑说要不派你去当卧底吧,她兴奋地点点头,他立刻表情严肃,语气凛然道:“先正式派遣小金同志和潜伏卧底,目的地菜市场,情报目标猪肉价格,行动目标打击一切涨价没道理的菜商小贩。”
这时候,金蝉总是被逗得哈哈大笑,被耍得生不起气来。
于是到了第二天,金蝉成了县公安局里一个路人皆知的清洁工。
那天,心甘情愿做清洁工的金蝉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在实践打扫卫生的第一天竟能亲临犯罪现场。
情况是这样的,实际上金蝉这个实践身份当然是不足以引起各路繁忙干警的特别关注,人们偶尔问问这是谁的孩子,挺能干的,但绝没有人像她在高中校园时那些少年打头她的信息一样去关注她,她穿着自己的小群和T恤,擦着楼梯的栏杆,抬头望一样,层层楼梯像天体一样盘旋在头顶。
而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来宣传了一下,说上午有领导来检查,大家注意警容,队里的梅大姐赶紧找来一套警服,端正却匆忙地交给金蝉。
梅大姐:“金蝉,你爸都跟我们说好了,我也不好赶你走,可待会儿有领导来抽查,你这么一身跟这环境气氛也挺不搭调的,队里有个新来的女警,身材跟你差不多,你就先穿这一身,应付一下吧。领导来的时候你也别扫地,就帮我们递递文件就行了。”
金蝉:“哦,哦,我明白,谢谢梅阿姨!”
金蝉那时其实很开心也很感动,其实遇到这种情况她到厕所哪里临时躲一躲就行了,但是大人们总能看出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即解决了检查问题,有提前让金蝉过了一把穿上制服当女警的瘾。
领导刚走不久,队里就接到任务:竹林大酒店一名女人质被其外国男友挟持,两人参与走私毒品,该人质悔悟及时却泄漏了报案动机,这名外国人昨晚用XX使其女友昏厥,并把准备好的炸药绑在她身上。特警们已经出动,刑警队也要很快到现场负责指挥部署。
队里马上成立了临时指挥部,而出发的时候却发现缺乏一个能流利地与那个老外交流的人,队长返回来对着一院子里的警察吼了一嗓子:“谁英语好!?”
这又回到工作岗位上的金蝉居然本能地举起手,忽然惊醒似地说:“我还行!”
队长:“你是那个新来的?好,刚毕业的大学生英语应该不错,走,跟我去谈判!”
而金蝉刚刚还在思考这外国人在中国犯法到底应该怎么处理,这外国人是怎么把中国女友搞到手的等等无解的问题。这时的她居然要到一线去跟那个绑炸药的家伙谈判。
金蝉想,好极了,保证不损人。
可偏偏这时候有人对队长耳语了几句,那束的目光即刻由欣赏变成了怀疑,由柔和变得犀利。
“我不要求你解救人质,但你要给我用洋鬼子的话拖住洋鬼子!能做到吗?!”
金蝉用一秒钟的时间咽了一口唾液,用一秒钟的时间说能。
按照劫匪的要求,金蝉一个人踏进那间房,带上针孔摄像头监视器便于外面的营救人员摸清里面的布局和形势,交谈很顺利,金蝉和那个老外一直从莎士比亚聊到嬉皮士,从独立战争聊到越战。
这家伙似乎出于对安全感本能地需求,挟持人质,两人一起站在窗户旁边。一手用枪杵着他女友的脑瓜子,一首炫耀着zoppo打火机。
这楼不高,就两层楼的高度,也许外面正停着一辆跑车,尽管有点智力的人都明白这种方式几乎不可能成功逃走,但劫匪也许有别的精心安排也说不定。
劫匪老外:“噢!姑娘,说实话干这行我也不愿意,但今天我得逃出这个鬼地方,让我想想,您一定是个优秀的大学生,可惜据说你们的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好吧,我们似乎浪费了很多时间,现在,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可以放了这个人质,但是你必须代替她,做我的人质!”
金蝉:“代替她?你这样等于绑架警察,您不知道这绑架警察会更严重嘛?”
老外:“你,年纪轻轻,拥有如此卓越的才华,你一定不简单,现在外面围困我的是警察,我敢说,我从来没被这么多该死的警察包围过,外边一定有你认识的人,你比她更有用!”
金蝉:“你这么说我就更不愿意了!”
老外:“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立刻点燃这个炸药!”
金蝉:等等!行行,我答应你做你的人质,你把这个女孩儿放了,上帝,这可是你的女朋友,你居然给她绑了这么多炸药。”
金蝉慢慢向劫匪靠近,她这招欲擒故纵总算骗过这个知识渊博的歹徒。她在脑海里想象着,过道里的刑警们该是怎样的部署,自己在双方最后交战的那一刻应该如何自保,这种特殊情况或许已经把特种部队也吸引了过来,此时在各个方向一定有无数支微冲枪口正对着这个房间,情况好一点儿的就对着这个老外的头。
她想好了,一旦有人冲进来,就马上抱头蹲下,然后见机行事。以前听说人质自己不小心挡在罪犯面前被误杀的也有,她可不能干这种啥事,否则,连因公殉职都不算,她只是个临时的清洁工而已啊。